李淑芬颤巍巍站出来,手忙脚乱地把红糖往兜里塞,任命书折了又折才勉强塞进裤袋。
“一定哪个杀千刀的要栽赃嫁祸我!我怎么会故意摔坏药酒!明明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摔了啊!王书记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人群顿时炸了锅。
柳清荷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前排,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紧张地望着程浩。
程浩比了个放心的手势,转身时已经换上痛心疾首的表情。
“李婶子,不会是你也有风湿病,见效果好也要尝尝吧!”
“放屁!“”李淑芬脸涨成猪肝色。“我那哪是尝,我明明是去检查安全隐患的!”
王副书记冷笑:“检查到酒罐子都摔碎了?”
转头对赵德柱厉声道:“这就是你们村的先进典型代表吗?”
“这...”赵德柱有些结巴的答不上来。
程浩知道火候到了。
他弯腰捡起块碎陶片,上面还沾着酒渍。
“可惜了这罐酒药,本来要给王书记带走的!”
“程浩同志别难过,公社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王副书记拍拍他肩膀,突然提高嗓门。
“我看程浩同志思想觉悟高,狩猎技术过硬,完全够格当咱们县的猎户标兵!”
说着从公文包掏出个红本本。
“这是省里刚下的特批,允许优秀猎户用猎物换紧缺物资。”
赵德柱的脸色顿时铁青。
该死!竟然这小畜生抢先一步!真是可恶!
程浩接过盖着大红印章的文件。
李淑芬突然被人从身后踹了一脚。
“哎呦!”
快速的回头寻找罪魁祸首。
尖叫道:“刘满囤!你个缩头王八!竟然敢踹老娘,看我今天不和你拼了!”
厮打声和劝架声响彻后院。
回村路上,柳清荷一直抿着嘴笑。
走到没人的田埂时,她突然拽住程浩袖子。
“你早知道李淑芬会搞破坏对不对?”
程浩眨眨眼,道:“我算准她对这药酒肯定感兴趣。”
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小葫芦。
“给,特意留的。”
柳清荷接过葫芦,指尖沾了点酒液舔了舔,立刻呛得满脸通红。
程浩哈哈大笑,阳光照在她扑闪的睫毛上,像振翅的蝴蝶。
女孩的一张红脸,像极了79年在那拉山口见过的战地朝霞。
红的瑰丽,红的耀眼!
“程浩哥!”柳清荷突然抬头。
“谢谢你,虽然说的是女知青点,但我知道肯定是因为我的缘故。”
风掠过麦田,掀起层层绿浪。
程浩望着远处起伏的群山,语气轻快。
“清荷咱们得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夜晚,疾风暴雨。
夜半时分,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砸向茅草屋顶,噼啪声如同千万面战鼓齐擂。
柳清荷蜷缩在漏雨的西北角,单薄的蓝布衫早已湿透。
布料冰冷地黏在后背上,让她不自觉地打着寒颤。
吱呀
柴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
程浩裹着蓑衣闯进来,怀里还抱着个冒着热气的瓦罐。
“腿是不是又疼了?”
男人单膝跪地,蓑衣上的水珠溅起。
柳清荷下意识往后躲,脸上闪过不好意思。
程浩见状轻轻按住女孩的脚踝。
轰隆隆!
门外突然炸响惊雷!
闪电照亮瞬间,程浩的影子在墙上骤然放大。
他伸手从挎包里摸出虎骨小瓦罐。
柳清荷瞪圆眼睛,伸手就要去阻拦。
“程浩哥使不得!这是要给县领导的!“
“现在什么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程浩打开封条,直接递给柳清荷。
柳清荷无奈只能仰头喝下,过了一会双腿的疼痛才有所缓解。
咔嚓!
房梁突然传来断裂声。
程浩猛地将人护在身下。
碎茅草簌簌落在他们交叠的肩头。
柳清荷发间飘来雪花膏的淡香,这熟悉的气息让程浩恍惚了一瞬。
像极了他前世在军区医院闻到的味道,那个爱摆雪花膏的小护士总在窗台边。
“屋顶要塌!”
程浩抄起门边的铁锹往房梁一顶,木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暴雨从豁口灌进来,瞬间浇灭了油灯。
柳清荷在黑暗里慌乱抓住他衣角,指尖触到腰间硬物,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瞬间缩手。
碰!房门被推开,传来李淑芬尖利的嗓音。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竟然共处一室!这是要耍流氓啊!”
“滚!”
程浩反手将铁锹掷出去。
哆!
锹头钉在门框上,,发出脆响。
李淑芬吓得仓皇倒退,一脚踩进泥坑中。
打着手电赶来的王秀莲,突然惊叫:“你们看房顶!”
众人抬头望去,房顶正在快速的下沉。
程浩快速的用新砍的杉木支梁。
暴起的肌肉将的确良衬衫,撑出清晰的纹理。
雨水顺着他绷紧的下颌线流进领口,在火把映照下像镀了层血光。
“程家小子疯了?”
张老头举着破伞赶来,见到此景立马直跺脚。
“这暴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那得举到多久啊?”
程浩见难以坚持,只能抡起斧头劈向房梁缺口。
咔嚓!
断裂的茅草混着雨水浇了李淑芬满头。
“啊!”
她扯掉茅草就要开骂,却被程浩冰冷的眼神逼回去了。
程浩纵身跃上横梁,军靴踩得木架咯吱作响,徒手将歪斜的屋顶整个扳正。
柳清荷突然冲进雨幕。
“小心!”
一根碗口粗的房椽正砸向程浩后背。
电光石火间,程浩旋身一个侧踢断木。
轰!
断木直接擦过李淑芬脚边,溅起的泥浆糊了她新做的的确良裤子。
“杀千刀的!“李淑芬只能找软柿子捏,她抄起扫把就要扑向柳清荷。
程浩凌空跳直接逼退李淑芬。
男人落地时军靴激起的水花。
“哎呦!我的脸!”
王秀莲抱着柳清荷的新棉被在往外走,被溅了一脸。
“反了天了!”
李淑芬嗓子都喊劈了.
“我要告诉刘村长,让他开大会批D你!”
程浩突然抓起浸透雨水的棉被,刷的一抖。
兜头罩住两个长舌妇,在她们挣扎的当口。
他已经拎起柳清荷躲进柴房。
门闩落锁的声响里,隐约传来他低沉的嗓音。
“我记得从前你也这样攥着我袖口的!”
柳清荷触电般松开手,油灯照亮了昏黄的空间。
程浩拿出工具补屋顶上的破洞。
军绿色背心湿透后透出一些伤疤的痕迹。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了,有些闷闷的疼。
程浩突然从梁上跳下,沾着木屑的大手捂住她的嘴。
咯吱!
下一秒,柴房后窗传来轻响。
赵小虎的三角眼贴在窗缝上向里偷看。
程浩抄起半截虎骨掷出去,窗棂“啪“地合拢。
“啊!我的眼睛!”
外面传来赵小虎惨叫,以及渐去渐远的仓皇逃窜的脚步声。
前门传来王副书记的喊声。
“程浩同志?县里急调你的虎骨酒救灾,咦?这俩妇女怎么裹在被子里跳舞?”
王副书记只能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了。
程浩并没有出去,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满是专注。
柳清荷像是被下来命令般,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住了从他衣袋滑出的东西。
那是颗刻着“猎鹰“二字的弹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