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沫子往人的领口里钻，火把的光在程浩的脸上跳动。
他肩上的狼尸滴着血，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红坑。
“程浩！你反了！”李秋菊嗓子尖得能戳破天，指甲掐进沈建勇胳膊里。
“当家的！这狼明明是你昨儿打的！”
沈建勇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臭娘们在这瞎咧咧个啥！自家男人有几斤几两还不清楚吗？
他哪敢认这狼是自己打的？村里谁不知道黑旋风的凶名？
这狼要是真和那野猪搏斗过，凭他的本事，连根狼毛都摸不着！
“大嫂！”程浩柴刀往地上一杵，刀尖插进冻土三寸深，“大哥要真有这种本事，去年秋收能让野猪拱了粮仓？”
李秋菊被问得一愣，瞬间回过神来。
最后吭哧瘪肚了半天，终于恼羞成怒地耍起无赖来。
“你少在这儿放屁！这狼就是你偷的！
你一个病秧子，连工分都挣不够，还能杀狼？骗鬼呢！”
“哼！”程浩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他懒得再和这种无知的村里妇人去争辩这件事情。
弯腰捡起地上的柴刀后，单手聚在空中挥动一下。
刀尖瞬间就在雪地上划了道线。
程浩目光微凝，声音冷得像冰。
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心中做出了某种决定一般，语气变得坚定了起来。
“从今往后，我和沈家一刀两断。这狼肉，就当是还你们这些年‘照顾’我的情分了。”
“你！”李秋菊气得浑身发抖，还想再骂，却被沈建勇一把拉住。
沈建勇虽然窝囊，但也不是傻子。
程浩今天能扛着狼尸回来，还敢当着全村人的面和他断绝关系，显然是有恃无恐。
再闹下去，丢脸的只会是他们两口子。
村长刘满囤站在人群后头，眯着眼打量程浩，手里的烟袋锅子轻轻敲着鞋底。
他原本是来看热闹的，顺便给自家弟媳妇撑腰。
可没想到程浩这小子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敢动手打人，还敢当着全村人的面和他大哥叫板。
“沈家老二。”
刘满囤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官腔。
“你既然要和本家断绝关系，那这祖宅的归属，可就得重新说道说道了。”
程浩早就料到村长会来这一手，淡淡道：“村长想怎么说道？”
刘满囤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
“按照村里的规矩呢，你要是自立门户的话，就必须得缴纳人口粮食。
我也不为难你，十天之内，交五十斤肉上来，否则这房子就得收归集体。”
五十斤肉！围观的村民顿时哗然。
“这可不是小数目啊！沈家小子估计要打退堂鼓了吧！”
这年头，谁家能一口气拿出五十斤肉？这分明是要逼死程浩！
柳清荷站在程浩身后，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五十斤肉够全家吃半年，这是要逼死人！
“行啊！”程浩突然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正好请乡亲们吃肉！”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不会反悔！
刘满囤一愣，显然没想到程浩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他眯了眯眼，继续吓唬人，说了更加无理的要求。
“还有，你打了李淑芬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要么赔礼道歉，要么……”
“李淑芬私闯民宅，”程浩突然从怀里掏出个蓝皮本子，要不要看看—治安管理条例？”
人群“嗡”地炸开，那本子封皮上“治安”俩字红得扎眼。
“哼！少用这种东西吓唬人！要么你就跪在我家门前，跪一个时辰，抵五斤肉。”
刘满囤不怕事地阴恻恻地笑道。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这摆明了是要羞辱程浩！
程浩却突然笑了，笑得刘满囤心里发毛。
“村长，你怕是忘了，李淑芬闯进我家，逼问柳清荷的下落，还想动手抢东西。
我没报官，已经是看在同村的面子上了。”
程浩语气不紧不慢，却字字诛心地继续说道。
“你要是非揪着这事儿不放，那咱们就去公社说道说道，看看是谁理亏。”
刘满囤脸色一变。
他没想到程浩竟然敢拿公社压他！
这年头，公社的权力可不小，真要闹上去，他这个村长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好！好得很！”刘满囤咬牙切。“程浩，我倒要看看，十天后你拿不出五十斤肉，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说完，他狠狠瞪了程浩一眼，转身就走。
李淑芬见状，连忙追上去，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
沈建勇和李秋菊见讨不到便宜，也灰溜溜地走了。
围观的村民见没热闹可看，三三两两地散去，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敬畏。
等人群散尽，柳清荷才松了口气，小声道：“程浩，五十斤肉……我们怎么办？”
程浩捏了捏她的手：“放心，野猪还在山上呢，明天我去拖回来，别说五十斤，五百斤都有。”
柳清荷的手指绞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角，冻得发青的嘴唇动了动。
程浩看出她的担忧，低声道：“怎么了？”
“村长不会善罢甘休的。”柳清荷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他和生产队长关系很好。”
腮帮子上的咬肌鼓了鼓，粗糙的手掌把柳清荷冰凉的手指包裹住。
他抬手拂去柳清荷发间的雪花，柔声道：“有我在，没人能动你。”
柳清荷眼眶一热，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随后红着脸跑进了屋里。
程浩愣在原地，摸了摸脸上残留的温热，糙脸上扯出个笑模样。
……
次日一早，程浩便带着自制的简易雪橇上了山。
他得尽快把野猪拖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山路上的积雪很深，每走一步都要耗费不少力气。
程浩一边走，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昨晚的狼尸和野猪的血腥味很可能引来其他野兽，他必须小心。
然而，当他赶到昨天掩埋野猪的地方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瞳孔一缩。
野猪的尸体已经被挖了出来，大半边身子都被啃食殆尽。
周围的雪地上布满了杂乱的爪印，有狼的，有熊的，甚至还有人的脚印！
程浩蹲下身，仔细检查那些脚印，眼珠子黑沉沉的，跟木仓管似的。
有人盯上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