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扫过床尾，那尊新请回来的观音佛像，正静静立在夜灯光下。可不知为何，那尊慈眉善目的佛像，在此刻竟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悲悯。

她揉了揉眼，再仔细看去——

那佛像的脸上，两道清晰的泪痕，自眼角垂落至下颌，仿佛真的为某个凡人流泪。

奶奶当场跪下了，手掌合十，额头贴地，声音发抖：

“菩萨显灵……愿救我孙女……”

她嘴里不停念诵佛号，泪水随着她的额头滑落在地面，化入蒲团纤维之中。

从那一刻起，她知道——佛已经应允了她的请求。

而在远方的曲湾市，木囡囡被搀扶着走入白林庵的主殿。

上到寺庙最顶层，阳光透过破旧的彩绘窗纸洒进大殿，香火缭绕，木鱼声声。

广念方丈立于香台前，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木囡囡身上时，整个人骤然一震。

“阿弥陀佛……”他低声念了句，然后快步上前。

他的目光不看她的脸，只定定望着她的额心，仿佛在透过魂体看着什么。

“孩子，你佛缘极重。”

“你们家世代供奉香火，功德积累，今日便是这一份功德，替你换来一线生机。”

“佛主愿救你一命……是因你祖上修来的善。”

木囡囡听得眼眶发热。

她忽然想起了老家供着佛堂的奶奶、每日诵经念佛的背影，也想起了昨天在酒店大堂拦住她的那个老奶奶——

那人满脸皱纹，手握拐杖，气质却像一尊沉默的神。

她忽然一颤：那位老奶奶……会不会就是菩萨的化身？

广念方丈让她焚香叩拜，随后为她做了一场超度阴祟的法事。

整个法事过程中，木囡囡跪在佛像前，感觉身体一点点轻起来，就像胸口压着的那块石头终于碎了。

最后，方丈取出一串桃木手串递到她手中。

“此手串为寺中圣木所制，经八十一日佛前加持。”

“你须佩戴于身，不可摘下。”

“它将替你挡灾避煞，护你平安。”

木囡囡双手接过，恭敬地戴在右手腕上。

她很快就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不再反胃、不再恶心，甚至……胃里隐隐有些空了。

“我好像……有点饿了。”她轻声说。

几个女孩相视一笑。

方丈笑着点头：“佛前斋饭，净口净心，能吃一口，便是命回阳界。”

那顿斋饭，木囡囡吃得很慢，但每一口都踏实。

是这几天以来，她第一次没有吐，也第一次觉得——活着的感觉，是温热的，是可以信的。

下午，她们回到德语酒店。

刚一进房间，木囡囡坐在床边，刚准备把鞋脱了，就听见一声：

“啪！”

她低头一看——

手上的桃木手串断了。

珠子像撒落的雨点一样滚落到地板上，噼里啪啦弹了几下，滚进床底、墙角、行李箱缝隙……

“糟了！”李菲菲喊道，“手串断了！”

刘秀秀第一个蹲下去：“赶紧捡回来，还能再穿上！”

三人立刻兵分三路地找，掀床垫，翻角落，把地板都摸遍了。甚至还把床搬开，把柜子挪了位子。

但奇怪的是——

珠子，一个都找不到。

三人额头冒汗，满屋乱翻，连木囡囡自己都爬到床底去看。

可整个几平米的房间，连一颗珠子都不见了。

木囡囡坐在床边，默默看着空空的手腕，忽然明白了：

那手串，是菩萨借来救她的命。

珠子散去，是因为那劫已破，那佛力已尽。

她回头看了看落地窗外，阳光正好。

可她知道，这一命，是借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