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奶奶留下来住了。
她铺好临时的榻榻米床,把佛珠串挂在墙角,枕边放着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木盒,据说是庙里开过光的护身器,每逢初一十五才拿出来。
木囡囡心里踏实了不少,晚饭吃得比前几天都多。姐姐也放松了些,一边写作业一边偷偷朝奶奶的方向看,那眼神像是在偷偷确认:“你真的能守住我们吗?”
但奶奶说了一句让她们都不太安稳的话。
“今晚不能点香。”
“为什么?”姐姐问。
奶奶拧紧眉头,低声道:“今天是廿九,阴气重,点香反而会把‘看不见的’引过来。”
木囡囡听了,悄悄捂住了自己的佛珠,心里发凉。
这晚比前两晚更安静。风没有再吹窗帘,晾衣绳上的衣服也没动,像是一切都回到了正常——但越是这样平静,木囡囡反而越不敢睡。
她总觉得有什么没走远。
夜里快十二点,姐姐突然翻了个身,小声说:“囡囡,你睡着了吗?”
木囡囡睁开眼:“没有。”
“你有没有觉得……屋子里很冷?”
她点点头。
冷得不像是秋天的夜,像是屋里藏着一股湿冷的雾气,从地板缝里渗上来,顺着被子缠住脚踝,再慢慢往上爬。
窗外传来一阵猫叫,嘶哑、长而断断续续,听得人心头发麻。
她们都没有说话,紧紧贴在一起。
忽然——
墙上的符纸动了。
那是奶奶白天贴上去的,贴得很牢。可此刻,那张贴在阳台门框上的黄符,竟然轻轻一卷,像是被什么从后面吹了一口气。
接着,另一张也动了。
木家两姐妹一动不动地看着,心跳加速。就在这时,奶奶坐起了身,动作不大,却精准地看向阳台方向。
“别出声。”她低声说。
她从被褥中掏出一串手持木珠,闭眼念咒,声音轻得像梦话,但那音调……像是一种古老的节奏,有一种让空气都发沉的力量。
突然,“咚——”
阳台上传来一声重响,就像什么东西落在了晾衣架上。
两姐妹几乎同时捂住了嘴,不敢动。奶奶却不慌不忙,将手中佛珠缓缓一甩,那串珠子像被风托着一般,在半空轻轻旋转了一圈。
“别怕。”奶奶声音低却坚定,“是‘它’回来了,想试探我在不在。”
“它”?
木囡囡一时没反应过来,可姐姐却忽然浑身一颤,眼睛死死盯着阳台方向:“奶奶,我……我看到它了……”
奶奶眉头一紧:“不要看它。”
“它……它没脸……”
木囡囡扭头一看,玻璃窗上有一片模糊的水雾,那不是她们哈气留下的,而是从外面贴上来的。
在水雾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头倒挂在窗外,头发披着,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张血红的嘴巴,笑得裂开。
奶奶猛地起身,甩出一张红纸符,一声喝:“退!”
窗外的影子猛然一晃,像是被扯回了风中。晾衣绳咯啦啦晃动,直到那张符燃起一缕白烟,才彻底归于平静。
屋内寂静无声。
“今晚它不会再来了。”奶奶慢慢坐下,额头浮着一层细汗,“但它知道你们看见它了——所以,这事不算完。”
姐姐紧紧握着木囡囡的手,低声问:“它……为什么要回来?”
奶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她们,沉默良久才说:
“它不是第一次来你们这栋楼了。这地方,可能早就出了事。”
木囡囡抬起头,嗓子像是被堵住了:“奶奶,你是说……它,一直都在?”
奶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只是将那串佛珠放进了木囡囡手里。
“记住,别和它对视,别回应它的声音。要是它叫你,你装没听见;它敲门,你别开。等我查清它是谁,我们再想办法送它走。”
而这时候,窗外再次传来猫叫——却不是一只,而是三只、五只……像是集体聚集在了楼下。
奶奶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动摇:“糟了……”
木囡囡小声问:“怎么了?”
奶奶看着窗外,语气低沉:
“它,不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