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傍晚六点四十二分突破百年降雨极值。沈知秋抱着乐谱冲进琴房时,看见雨水正沿着天花板裂缝绘制达芬奇湍流图谱。周燃父亲的手稿在窗台上颤抖,钢笔写的降B调和弦标记被雨滴晕开,化作无数个相互吞噬的洛伦兹吸引子。
"接住!"周燃将示波器改装的计算器抛过来,自己攀上摇摇欲坠的书架。那些泛黄的《无线电月刊》里夹着1999年的高考模拟卷,泛潮的纸页间突然滑落半张电路图——正是当年藏在音箱里的作弊接收器设计稿。
沈知秋的瞳孔骤然收缩。图纸边缘用红笔标注的和弦进行,竟与物理竞赛终试题的电磁波方程共享拓扑结构。她扯下发带扎住漏雨的排水管,用口红在镜面上快速演算:当七和弦的根音偏移半度,对应的麦克斯韦方程组就会浮现出隐藏解。
"小心!"周燃的嘶吼和书架倒塌声同时炸响。生锈的金属支架划出抛物线轨迹,沈知秋在躲避时踩到浸水的乐谱,身体瞬间失衡。她的后脑勺感受到地板的寒意,却在坠落途中被某种坚韧的冰凉勒住手腕——周燃解下吉他弦鞋带制成的临时救生索,正深深嵌进她腕间的尺动脉。
悬在半空的瞬间,沈知秋看见自己的发丝与鞋带共振出相同频率。十二股琴弦编织的绳索在潮湿空气中嗡嗡作响,像无数个彼此干涉的简谐振动源。周燃的手背青筋暴起,虎口旧伤崩裂的血珠沿着鞋带滚落,在她雪白的手腕上写就血色傅里叶级数。
"左手边第三块地板!"周燃的指令混着雨声传来。沈知秋蹬向墙面时突然顿悟:这间琴房的建筑频率恰是440Hz的整数倍。当她用鞋跟叩击松动的木地板,整个空间突然共鸣成巨大的亥姆霍兹共振腔。
乐谱如白鸽惊飞,暴雨从天花板缺口倾泻而下。沈知秋在漂浮的乐谱中抓住关键一张——周燃父亲在《月光奏鸣曲》谱面空白处,用摩尔斯电码记录了某个非法广播频段。此刻这些点和划正在雨水中复活,在她视网膜上重组为电磁学答案。
"给我三分钟!"她踹开渗水的配电箱,将淋湿的乐谱贴在裸露的电缆上。碳化的音符在电流中起舞,当周燃弹奏示波器键盘时,那些死去的和弦在荧光屏上分解出竞赛题的关键参数:ε₀=8.85×10⁻¹²F/m。
琴房突然陷入死寂。沈知秋意识到这是暴风雨眼中的平静,就像特征方程在临界阻尼前的微妙平衡。她转身看见周燃站在钢琴残骸上,右手握着从作弊接收器里拆下的晶振,左手对她比出金属礼手势。
"要来了。"他咬断烧焦的导线,将晶振抛向空中。几乎同时,整栋楼的应急灯开始闪烁莫尔斯电码,暴雨裹挟着1988年的摇滚电波穿透时空。沈知秋的校牌在磁场中悬浮,学生照上的她正被电磁辐射改写笑容的曲率。
当教导主任的咆哮穿透雨幕时,周燃正用鞋带将两人手腕系成双纽结。他们从消防滑竿急速降落的瞬间,沈知秋看见十年前未发送的作弊电波与今日的物理答案,在雨水中形成完美的电磁驻波。
"明天开始重组乐队。"周燃在配电室铁门关闭前塞给她烧焦的晶振,余温烫伤她掌心的爱情线。沈知秋摸着口袋里浸湿的物理答案,突然想起母亲常说的话:所有混沌系统终将走向热寂。
但她没听见琴房屋顶在身后轰然坍塌的声响,那些承载两代人秘密的乐谱正化作纸浆,在排水沟里重组为新的悖论。而在三公里外的教师公寓,沈知秋的母亲正用傅里叶分析软件,破解女儿最近的心跳监测数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