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液态的汞，顺着音乐教室的铸铁窗棂缓缓流进来。沈知秋蹲在示波器前，显示屏的绿光照亮她鼻尖细密的汗珠。周燃昨晚塞给她的MP3正在播放未命名的旋律，十六分音符碎成玻璃碴坠入频谱分析软件，溅起一串斐波那契数列的涟漪。

"降E小调第七和弦。"她对着空气比划虚数轴，"叠加的泛音符合黄金分割比例。"

突然响起的敲击声惊散月光。沈知秋转头看见周燃倒挂在窗台上，帆布鞋带在夜风里摇晃成钟摆方程。"优等生也会爬水管？"他翻身跃进教室，黑色T恤下摆掀起时露出腰侧的新月形疤痕，像道未闭合的积分符号。

周燃把鼓棒抛向空中，金属端精准击中老式示波器的调节旋钮。屏幕上的正弦波突然扭曲成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沈知秋发现这与周燃声纹的莫比乌斯环产生量子纠缠。"试试这个。"他掀开钢琴盖布，露出接满鳄鱼夹的暖气管。

当鼓棒第三次敲击生锈的金属管时，沈知秋的瞳孔剧烈收缩。示波器上的波形在连续三次谐波失真后，竟完美复现了黎曼ζ函数的非平凡零点分布。"停下！"她抓住周燃的手腕，触到他脉搏里跳动的十六分音符，"这是...这是《哥德巴赫猜想变奏曲》的声学模型！"

周燃的喉结动了动，腕骨在她掌心发烫。他们都没注意到教室后门吱呀的声响，直到教导主任的手电筒光束切开黑暗。"谁在那里！"

沈知秋的指尖在键盘上飞掠，将电子合成器界面切换成三维几何建模软件。当刺眼的白光笼罩他们时，屏幕正显示着旋转中的正二十面体。"我们在准备全国数学建模赛。"她举起周燃布满涂鸦的笔记本，泛函数分析公式恰好盖住乐谱草稿。

"凌晨一点半？"教导主任的镜片闪过冷光，皮鞋碾过地面的粉笔灰发出咯吱响。周燃突然俯身贴近沈知秋耳畔，薄荷混着尼古丁的气息挠着她鼓膜："配合我。"

他抓起两支激光笔射向墙面的世界地图，红绿光点在地中海相遇。"我们在验证双曲线导航系统的误差范围。"周燃的指尖划过沈知秋脊背，在她后腰快速写下"trust me"，"当GPS信号被遮蔽时..."

"够了！"教导主任的呵斥震落讲台的粉笔头，"周燃，明天叫你家长来！"

铁门重重关上的刹那，沈知秋跌坐在琴凳上。月光重新汇聚在她颤抖的指尖，方才被周燃触碰过的皮肤残留着弦振动般的酥麻。她看见男生蹲在配电箱前，裸露的电线在他手中温顺如五线谱。

"接错一根就会触发火警。"周燃的虎牙咬着手电筒，光束里漂浮的灰尘形成布朗运动，"怕吗？"

沈知秋的回应是按下合成器的电源键。当两人同时握住红黑导线时，跳闸的黑暗吞没了惊喘。脉冲般的电流从交握的指尖炸开，像不连续却强烈的狄拉克δ函数。在视觉残留的紫斑里，沈知秋看见周燃的虹膜浮现出克莱因蓝的光纹。

重启的示波器吐出纸带，记录下的不是声波而是心跳。沈知秋看着那些密集的波峰，突然理解为何母亲总说爱情是混沌系统——此刻她的心动周期正在经历倍周期分岔。

周燃从帆布包里掏出银色MP3，芯片贴着"给第13号协作者"的标签。"这是你的编号。"他旋开外壳，露出焊接着晶振的电路板，"从肖邦到Radiohead，所有伟大作品都是数学的变装舞会。"

当《量子玫瑰》的前奏从改造后的示波器传出时，月光突然有了重量。沈知秋看见音阶在空气中凝结成超立方体，周燃的掌纹里流淌着傅里叶变换后的星河。她悄悄把发热的脸颊贴上冰凉的仪器外壳，让高斯分布的正则性来镇压胸腔里暴动的泊松过程。

清晨五时十七分，保安的手电光扫过走廊尽头。音乐教室的黑板上写满尚未擦去的公式：贝塞尔函数与吉他品丝的位置关系，小波变换对鼓点复杂度的解构，以及某个被圈出的爱心——用傅里叶级数展开的"π≈3.1415926..."。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