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客!你放肆!”
沈燕没想到,徐客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辱骂于她,当即又是一掌拍下。
这一掌,几乎是打断了徐客胸前肋骨。
然而徐客仍是凄然地笑着。
那笑容,让沈燕的眉头深深皱起。
“沈燕,你这个荡妇!你不配成为我和大哥的母亲!”
“父亲西域失踪轨迹不明,你便断定父亲身死,仓促下葬,于妻,你不仁!”
“父亲下葬不过一年,你便迎竹马入府苟合,于妻,你不义!”
徐客龇着牙,口中泛出血沫。
“生子而不养,却替别人养孩子呵护备至,于母,你荒谬!”
徐客怒喝一声,似乎想把这些年的委屈尽数说出。
而沈燕瞳孔微缩,脸色逐渐苍白。
“见子而不救,甚至亲手掐灭亲生骨肉活下去的希望,于母,你冷血至极!”
“今日大庭广众,你让所有人评一评,你到底配不配为人妻,配不配为人母啊!”
“啊!”
徐客猛然怒吼一声。
“闭嘴!”沈燕面色涨红,一掌再度拍下。
这一掌,直接拍得徐客躺在地上半天方才爬起,而沈燕,同样是愤怒地胸膛起伏。
“无道……无道他身子骨弱,从小又没有娘亲陪伴,我……我偏宠他一些,不是理所应该的吗?”
沈燕看着徐客,一脸痛苦:“你怎么那么自私,以后整个王府都是你的,你何必再跟无道争这么一点爱呢。”
“呵呵!如今皇城,所有人只知秦无道,何人知我兄弟二人!”
徐客此时忽然平静下来。
“我早就说过了,穷养成材,富养生祸,你怎么不明白为娘的良苦用心呢?”
沈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不要再演了……”
“不要再演了!”
徐客此时捂着头,脑海中闪过这十一年的点滴。
他离开王府时,才六岁,大哥,也才九岁。
大哥也是需要人照顾的年纪啊!
然而一句“穷养成材”,却让大哥从人人敬仰的王府少爷,成为受尽欺辱的丹铺杂役。
那些年,自己是大哥一点一点养起来的。
大哥是看着自己长大的!
长兄如父!
大哥武道天赋卓绝,他也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在得知太御宗即将来到皇城举行收徒大典后,他足足准备了一年,就是为了得到开脉丹突破开脉境。
大哥也有他的梦想啊!
而他更知道,大哥想要拜入太御宗,也是为了给自己更好的修行环境。
可……
大哥的梦想,没有实现。
大哥的梦想和性命,被自己的母亲,亲脚碾碎!
想到这,难以言喻的煞气在徐客体内迸发。
他恨不得撕碎沈燕,撕碎眼前这个荒谬的荡妇!
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目前的他做不到。
“沈燕!你不配当我和大哥的母亲!”
“从今日起,我徐客和你沈燕,再无任何关系!”
沈燕闻言,神色闪过瞬间的惶恐,她吞咽着口水,不可置信道:“什么?你要跟我断绝关系?”
“你乃我生我养,你凭什么跟我断绝关系!”
“是啊二哥,你就不要再故意气娘亲了,娘亲生你,给了你生命已是莫大的恩情,这份情,你还不完的啊。”秦无道这时声音虚弱,一副劝慰语气开口道。
“无道说得对!徐客,想跟我断绝关系,你哪来的资格!”
沈燕此时也是开口。
听着这番话,徐客几乎要怒笑出声。
“好……”
“好。”
“好!”
徐客紧握着双拳,强撑着身体站稳,他盯着沈燕,一字一句喝道:“既如此,沈燕,我便还了你生我之恩!”
嘭!
在沈燕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徐客身形悍然一抖,自断经脉!
“我这一身血脉,还你!”
“你……”沈燕气得浑身发抖,“你为了断绝关系,竟然……”
徐客不语,从身边不远处的人腰间拔出长刀。
两刀剜下七斤肉!
“你生我时七斤重,今日,我割肉还你!”
此时徐客面色苍白如纸,身形已然摇摇欲坠。
“徐客,你……你怎敢如此!”
沈燕眼眶通红,面露痛苦和不忍,可更多的,还是愤怒!
秦无道看到这一幕,眼底却是闪过惊喜!
他连忙扶住沈燕,苦口婆心地朝着徐客道:“二哥,你就别惹娘亲生气了好吗?”
铛!
秦无道话音刚落,徐客手中长刀便插入前者面前。
“沈燕!你听着!”
“今日我徐客,与你沈燕恩断义绝!”
“大哥之仇,我此生必报!”
说罢,徐客的眼神扫视着四周,而众多宾客大都见多识广,可也从未见过这般森然的目光。
而最终,徐客眼神落在秦无道身上。
“秦无道,我此生,必杀你!”
然而面对徐客的威胁,秦无道却是唇角一勾,眼中闪过不屑。
一条断脊之犬,唁唁狂吠?
徐客离开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王府。
他不敢把话说得太狠,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要活下去!
哪怕经脉尽断,他也要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客儿——”沈燕悲呼,然而秦无道却将其揽入怀中,“娘,你别担心,二哥只是一时想不通,过两天想通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他可是王府未来的世子,谁会愿意放弃这么尊贵的世子之位呢?”
“况且二哥演得也太像了,我都差点以为大哥真死了呢。”
沈燕闻言,眼中悲痛这才淡去了一些。
“对,都是假的!”
“他们处心积虑地演这场戏,不过是因为吃不了外面的苦想回到王府享福罢了。”
“穷养成材,只有强者,才配做我沈燕的儿子!”
……
徐客身形摇晃着,血液模糊了视线。
在四周无数百姓惊异的目光中,徐客朝着皇城外的清风山走去。
他已摇摇欲坠,只留一口残息,而难以置信的坚韧和执念,支撑着他一步一步走到清风山上。
清风山不高,但鲜有人踏足,而徐客一步一步,走过一路荆棘。
终于在眼前,出现一座墓碑。
咚!
徐客再也支撑不住,双腿跪在墓碑面前。
他半眯着眼,承受着肉身的极致痛楚,却伸出手,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
墓碑之上,刻有“国之柱石战王徐皇天之墓”!
抚摸着一笔一划,徐客的双眼迷离,意识逐渐暗淡,而他口中仍是喃喃:“爹……哥没了……我的大哥没了……”
“我的家……也没了……”
清风山上,风声寂静。
似乎还能听到皇城中来自战王府的狂欢。
而天色由明转暗,忽有雷云汇聚山峰,大雨来得倾盆!
雨,洗刷着徐客脸上血渍。
“可是……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啊!”
嘴角的肌肉已无法支撑徐客开口,他的执念猛然在心中咆哮!
“已故的人,一抔黄土长埋。”
“蒙恩的犬,干净不染尘埃!”
“可她凭什么不染尘埃!凭什么高高在上一身白!”
“凭什么置身风波里,又在水火之外!”
轰!
顷刻。
天地变色!
雨声悲鸣!
那绵延百万里的苍穹,忽然于深处裂开巨口,似天之痕!
“天要我亡,我不亡!”
“地要我死,我不死!”
一股足以震杀云霄的无形执念,自徐客体内冲天而起,冲入天痕深处!
这一刻,莽荒星辰中,无数镇世大能惊惧抬头。
人皇殿,有沉睡的古之人皇蓦然睁开双眼,直视天穹异象。
妖域妖神宫,有睥睨的妖之帝君面色骇然,凌立于天穹之下,惊恐地盯着天痕中溢出的惊世气息。
混乱之域,百战之修罗踏碎王庭。
遗落之地,存护古墙中的天逆老者掐指推演。
而在这方星辰的顶尖巨擘的注视中,一根苍黄巨指,裹挟着无尽黑纹,汹涌着洪荒之气,从天痕中缓缓伸出落下。
虚空仿佛于一指中碾碎。
万象仿佛于一指中崩溃。
足以容纳亿万生灵的莽荒星辰,似要在这一指之下湮灭。
“这是……神祇灭世吗!”
人皇惊声。
巨擘恐惧。
而没有人可以看到,此刻身居清风山上的徐客,猛然睁开双眼!
“哪怕神魂俱灭!”
“哪怕轮回不存!”
“但使我一息尚存……”
“亦血战到底。”
“至死方休!!!”
这一刻,徐客看向天穹,他看到了那灭世的一指!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那天之痕中,一双无比淡漠的神眸……
神眸似穿越了无数岁月长河,似勘破了无数轮回古道,望向了徐客。
目光交汇。
这是神祇的凝视!
与此同时,一道洪钟大吕,无比霸道的声音在徐客耳边响起。
“一指……囚天地!”
下一刻。
“二指碎山河!”
“三指灭生灵!”
“四指破苍穹!”
“五指动乾坤!”
“信仰吾道命途者。”
“此为……大荒囚天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