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客时隔十一年重新回到战王府。

府门张灯结彩，宾客往来不绝。

可……

“哪来的乞丐！脏了战王府的门庭！把他轰出去！”

“今天是战王府无道公子的生辰宴，整个皇城的名流权贵尽数在此，他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也敢来此？”

可谁能想到，就是眼前这个看上去如同乞丐一样的少年，却是战王府唯二的嫡系血脉！

谩骂声惊动了战王府的老管家，刚要动怒赶人。

然而在他看到徐客的模样之后，苍老的面庞猛然一变，连忙上前低声道。

“二少爷！您怎么来了！主母说了，没有她的允许，你不得靠近战王府一步，你忘了吗！”

说着，老管家拉着徐客的袖口就朝门外拽去。

然而，拽不动。

老管家眉头一皱，回头却是猛然看到徐客那绝望到近乎麻木，充斥着死寂的双眸。

这目光，让他不寒而栗。

“二少爷，别为难老奴，今天是无道少爷的生辰宴，您惹了主母不痛快，少不得苦头……”

眼见劝说无语，老管家只能无奈地朝徐客身后打量，“大少爷呢？大少爷应该与您在一起。”

老管家知道徐客的兄长，也就是战王府的嫡长子徐坚，后者向来懂事，应该知道今天不是胡闹的时候。

然而徐客听见这话，心头猛然一痛。

他举起身前木盒，深深地看了一眼老管家，声音嘶哑道：“大哥……在盒里，你……要看看吗？”

轰！

这话惊得老管家头皮发麻。

刚要说什么，徐客却已然捧着木盒，穿过目光惊异的人群，逐渐走到正厅处。

正厅中，秦无道正享受着名门世家的称赞，身侧是沈燕宠溺的目光。

他穿着用天蚕血丝制成的宝衣，这宝衣，整个大楚帝国，不过三件。

他腰间的佩剑，手中的护腕，甚至就连用来挽发的玉带都是上好的灵器。

徐客低头，看了看自己缝了又缝补了又补的破衫，一种难以压制且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沸腾。

“大哥啊，那就是生下我们的亲娘。”

“明明我们才是她的亲儿子，为什么她却对一个养子这么好？”

徐客轻轻抚摸着木盒，一滴泪无声落在盒面。

徐客思绪万分。

身为战王府的嫡系血脉，在父亲战死沙场之后，母亲沈燕接管了王府。

父亲战死沙场第二年，母亲的青梅竹马便入赘王府，并带着只比徐客小一岁的秦无道。

也是那一年，徐客和大哥徐坚，被赶出王府。

沈燕给出的理由是，担心兄弟俩借助战王府的底蕴不思进取仗势欺人，成为纨绔。

又说什么穷养成材，富养生祸，直接把兄弟俩发配到府下一处售卖丹药的丹铺历练，且不许对外说出和战王府的关系。

那时徐客不过六岁，徐坚也才不过九岁。

十一年来，兄弟俩抛弃身份受尽白眼吃尽苦头，可还是顽强地成长到如今。

可半个月前！

大哥徐坚用攒了近一年的银两在丹铺兑换了一枚开脉丹，却被污蔑成偷盗。

徐坚不服气，却被丹铺掌柜勒令承受刑鞭八十一道！

那一日，徐客跪在战王府外，跪求母亲替大哥讨回公道，却换来母亲的呵斥。

“这也是我对你们历练的一环。”

“穷养成人，历练成材，如果你们连这么一丁点磨难都接受不了，你们也不配做我的孩子！”

无奈，徐客只能前往幽冥山脉，历尽磨难丢了半条命，才成功带回一株下品疗伤灵药。

只要服下那株灵药，哪怕承受八十一鞭，大哥徐坚也能保命。

可十一年来从未露过面的母亲沈燕却是在那一日主动出现，一脚踩碎了灵药！

“你是不是又借用战王府的名头去丹阁换取的灵药？”

“我有没有告诫过你不许在外面用战王府的名头招摇撞骗？”

“作为不听话的惩罚，徐坚！你受刑时不许服用任何丹药，也不能动用任何护体灵器！”

徐客想说，他们兄弟俩穷困至极，一枚开脉丹都攒了一年之久，何来其他丹药？何来护体灵器？

然而沈燕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离开。

徐坚在行刑至第八鞭时，气绝身亡。

剩下的七十三鞭，根本就是在鞭尸！

那一日，徐客悲呼。

他挣扎。

他怒吼。

他咆哮。

他流出血泪！

然而最终，他只在一滩肉泥中护下大哥残存的一根指骨。

思绪收拢。

徐客双手紧紧护住木盒，喃喃道：“大哥……她若是知道你被活活鞭笞而死，她……会为你掉一滴眼泪吗？”

这时，徐客抬头，只见秦无道今日生辰宴，其四周摆满了珍贵的宝物，其中更是有人献上一枚上品疗伤灵药。

可沈燕却蹙了蹙眉，淡淡道：“这种低劣的疗伤灵药往后就不必再送了，根本配不上无道。”

说罢将灵药随意丢在地上。

秦无道扑进沈燕怀中：“娘亲真好！遇见娘亲，是无道此生最大的幸运！”

多么情深意切啊。

而秦无道起身，在一堆宝物中豪爽地拿出数百枚丹药甩在地上。

“拿去给外面的乞丐分了，见者有份！”

一枚丹药，滚到徐客脚下。

他低头眼瞳一缩！

“大哥，这是你攒了一年才能买得起的开脉丹啊，在他这里，却是随手的施舍！”

徐客蹲下，捏起丹药。

“为了一枚开脉丹，你赔上一条命。”

“而我们的娘亲，上品疗伤灵药都不入她的眼，她却一脚踩碎了能救你性命的下品灵药。”

“你说，她是我们的娘吗？”

徐客不解。

为什么那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明明不值一提，他们为什么就不愿意施舍一点？

“二哥！”

“你怎么来啦！大哥呢？怎么不见大哥？今天是我的生辰，我也想把自己的幸福和喜悦分享给大哥啊。”

“如果见不到大哥，我的生辰宴，会很遗憾的！”

这时，秦无道的声音响起。

徐客眼神瞬间血红！

他抬起头，只见秦无道一脸纯真，一副乖巧懂事且不食人间烟火的懵懂模样，正笑吟吟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