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灯盏里的鲛油爆出第九朵灯花时,张天旭正跪在三清像前誊写《清静经》。雷击木笔尖悬在黄表纸上方,墨汁在雪松烟里凝成颤动的珠。今夜的风带着铁锈味,檐角铜铃响得异常急促。
"屏息!"爷爷的暴喝撕开雨幕。少年腕间猛然刺痛,笔尖墨珠坠落的刹那,整张符纸燃起幽蓝火焰。他本能地掐起避火诀,却发现火舌温顺地绕开指缝——这是用错朱砂引发的阴火,本该在画符第三笔就爆燃的。
老道士的道袍下摆还在滴水,掌心托着块冒热气的玄冰。张天旭注意到冰里封着半截紫参,根须处残留着暗红血迹。这是后山寒潭独有的千年参王,昨日他取冰时分明还完整地长在绝壁上。
"把《五雷玉书》第三卷背来。"老人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珠在青砖上绽成梅花。少年起身时碰翻了灯台,鲛油在地上泼出诡异的卦象——坎上离下,水火未济。
惊雷劈中银杏树的瞬间,张天旭嗅到了硫磺混着槐花蜜的味道。这是五雷正法发动的前兆,去年他误触护山大阵时曾领教过。但今夜雷光里裹着缕黑气,像条扭曲的蜈蚣钻入云层。
"接着!"爷爷甩来那件补丁道袍。少年刚披上身,七十二处补丁突然泛起金光,针脚间的星图自动重组为二十八宿。第一道劫雷落下时,玄武七宿亮如银钩,竟将雷电引向厨房的铁锅。
张天旭在雷光中看清了爷爷结印的手势。那根本不是正统的五雷诀,而是倒转的北帝伏魔印!十年前山洪暴发那夜,他在爷爷怀里见过这个手势——当时老人单手结印,暴涨的河水便从中间分开。
第五道劫雷劈开丹房时,少年终于摸到内袋里的铜钱。最旧的那枚烫得惊人,边缘金线游走出先天八卦图形。他鬼使神差地将铜钱按在龟甲裂纹上,龟壳内壁忽然浮现密密麻麻的云篆——这竟是半部《雷函玉经》!
"混账!"爷爷突然喷出大口黑血,袖中飞出十二道黄符。染血的符纸在空中结成浑天仪,硬生生扛住第七道紫雷。张天旭被气浪掀翻在香案下,看见祖师爷塑像的瞳孔里闪过红光——那分明是微型摄像头的光点。
雷云散去时,道观已成废墟。老道士瘫坐在断墙边,左手紧攥着半块太极玉佩。张天旭爬过去时,发现玉佩背面刻着"玄天"二字,与昨夜烧毁的手帕残片如出一辙。
"把铜钱......放进寒潭阵眼......"爷爷的声音突然年轻了三十岁,惊得少年浑身一震。这分明是记忆中父亲的声音,可八岁那年泥石流过后,就再没人提起过父母的存在。
张天旭摸向老人脉门,指尖触到两道相冲的真气。一道是修炼七十年的纯阳罡气,另一道阴寒刺骨的却是......无极道法!他猛然想起丹田里的混沌气团,昨夜修炼时那团灰雾曾幻化成爷爷的面容。
子时的梆子声从山下隐约传来。老道士突然暴起,枯枝般的手指钳住少年手腕:"记住!三枚铜钱用尽之日,就是你母亲......"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掌心滑落的玉佩正正嵌入青砖裂缝,拼出半幅华夏龙脉图。
少年跪在废墟里数铜钱。第二枚铜钱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纹,裂缝里渗出暗金色的液体,在月光下蒸腾成"1997.7.1"的字样。这个日期他见过两次:香港回归的新闻片段,以及爷爷珍藏的照片边缘。
雨又下了起来。张天旭把爷爷背进残存的西厢房时,发现墙角暗格里藏着台卫星电话。绿色屏幕上跳动着陌生号码,来电显示是一串星象符号——那是紫微垣天区的坐标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