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方道士的草鞋碾过陶片时,酒泉眼突然沸腾。他弯腰拾起残片,指腹被内壁凸起的纹路刺破——那行"静待故人归"的小字正在吸血!暗红血线顺着笔画游走,渐渐拼出张残缺的皇陵密道图。
"无量天尊..."道士甩手欲弃,残片却如活物般黏在掌心。泉眼深处传来埙声,水面浮出七十二朵酒花,每朵花蕊都坐着个哭泣的婴灵。他道袍下的罗盘疯狂旋转,指针直指城西乱葬岗。
三更时分,木雅楠在酒窖惊醒。封存"同归引"的陶瓮集体震颤,瓮身浮现螭纹咬痕——与裴公子玉佩纹路分毫不差。她赤足奔向酒泉,见守碑人正用算珠封堵泉眼,每颗刻着往生咒的算珠都在渗血。
"姑娘请看这个。"守碑人递上染血的桃木签。签文刻着"醅新骨,烬旧书",背面粘着片带酒香的蛇蜕——正是当年碧梧化虫时的遗蜕!
乱葬岗的磷火泛着酒光。木雅楠循着《桃烬书》残页指引,在无名碑下挖出青铜酒甑。甑底沉着具玉雕骷髅,七窍中塞满紫苏籽。当她用醴泉冲洗骷髅时,空洞的眼眶突然淌出琥珀色酒液。
"阿姐好狠的心。"裴公子的声音自玉骷髅中传出,"竟把我镇在这腌臜地界。"酒液在空中凝成虚影,心口虎符纹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木雅楠的桃木簪应声而断。簪芯滚出粒酒曲,遇风即长成藤蔓缠住玉骷髅:"三年前你散魂祭天,如今这缕残识从何而来?"她指尖凝出冰刃,却见藤蔓上绽开的花苞里,蜷缩着碧梧的残魂!
裴公子虚影突然暴起,酒液化作锁链捆住木雅楠:"阿姐当真不知?你埋在酒泉眼的新瓮里,装的可不是什么残卷..."锁链收紧时,她颈间浮现虎符烙印,与玉骷髅额间的印记严丝合扣。
金鳞卫的玄铁箭破空而来,箭身绑着燃魂符。木雅楠旋身避让,箭簇擦过酒甑,溅起的酒液竟腐蚀青石。她猛然醒悟——这不是寻常箭矢,而是用长生酒残渣淬炼的噬魂箭!
"姑娘别来无恙。"国师自阴雾中现身,道袍下摆爬满酒虫,"当年炼丹鼎炸裂时,老道恰巧接了捧酒雨。"他撕开左袖,整条手臂已化作酒瓮,瓮口探出木父扭曲的面容。
木雅楠祭出降魔杵,杵身《醴泉谱》金字却被酒气侵蚀。玉骷髅突然发出厉啸,裴公子残识裹着酒浪扑向国师:"老匹夫!你竟敢用我的..."话音未落,酒瓮手臂已捏碎虚影,将残识吸入瓮中。
"多谢姑娘养魂。"国师獰笑,酒瓮手臂暴涨,"待老道集齐三魂七魄,这长生酒..."他忽然僵住,低头看向心口——半截桃枝透体而出,枝头绽开的不是桃花,而是碧梧含泪的眼!
碧梧的残魂在桃枝上摇曳:"小姐快走!他体内有..."话未说完,酒瓮手臂突然炸裂,木父的魂魄裹着酒虫涌出。木雅楠咬破舌尖,混着醴泉引的血喷在降魔杵上,杵尖亮起梵文金光。
"楠儿..."木父魂魄发出呜咽,酒虫在他七窍钻进钻出,"爹错了...酒坊地窖..."他猛然抓住降魔杵刺入自己眉心,酒虫群顿时发出濒死尖啸。金光暴涨间,木雅楠瞥见地窖幻影——七十二口血棺悬在酒池之上!
国师趁机化作酒雾遁走,留下半幅破碎的《醴泉谱》。木雅楠拾起残页,见背面用蛇血写着"酉时三刻,焚骨为引"。她突然想起游方道士手中的陶片,那上面的血图正指向酒窖方位。
子夜时分,木雅楠劈开酒窖封门。陈年酒气扑面而来,七十二口血棺正在池中沉浮。每口棺椁都伸出青铜锁链,锁链尽头拴着具白玉骷髅——正是她在乱葬岗见过的玉雕形制!
守碑人突然从暗处冲出,算珠串成的风铃发出刺耳鸣响:"姑娘不能启棺!这些是..."他话音未落,血棺齐齐洞开,涌出的不是尸骸,而是粘稠如蜜的"同归引"。酒液触地即燃,火中浮现裴公子完整的魂魄。
"阿姐终于来了。"火人般的裴公子轻笑,心口虎符纹流淌着熔金,"当年散魂时,我留了缕识念在酒泉..."他忽然扯开胸膛,露出跳动着的赤玉壶心,"要破此局,需用你的脊骨酒方重写《醴泉谱》!"
木雅楠的脊骨开始灼烧,金字破体而出。她在剧痛中结印,酒液凝成巨笔挥毫泼墨。当最后一笔落下时,血棺尽数炸裂,守碑人突然暴起,算珠化作锁链捆住她的四肢——他根本不是守碑人,而是国师假扮的药人!
"老道等这天等了三年。"国师撕开面皮,露出碧梧腐烂的半张脸,"当年你埋魂入瓮时,可曾想过..."他忽然僵住,低头看向胸口的桃枝——真正的守碑人正从酒池爬出,手中握着带血的罗盘。
木雅楠趁机挣脱束缚,降魔杵刺入酒池阵眼。池底升起炼丹鼎虚影,鼎中沉浮的竟是永昌帝的尸骸!裴公子魂魄化作酒凤冲入鼎中,虎符与酒方相撞迸发刺目白光。
当光芒散去时,酒窖只剩满地陶瓮残片。木雅楠在废墟中找到半块带血的玉佩,螭纹逆鳞处刻着极小的一行字:"新瓮已启,故人当归。"远处传来埙声,城西桃林无碑坟前,有人正在埋下第七十三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