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知接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外嘈杂不堪,一个女人的声音,哭喊的声嘶力竭,在安静的医院显得格外刺耳,醒目。
还有一个少年,靠在墙边抽烟。
纵使多年不见,她也能认出,那是秦昊杰。
不远的地方,潇阳就坐在那走廊的休息椅上。
昏暗的白炽灯光洒在他的背上,头顶,手肘撑着膝盖,碎发下看不清脸。
只觉得有一团乌黑的瘴气罩着他,整个人颓的不行。
他没有痛哭,也没有情绪,冷静的可怕。
向知远远的看他,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她甚至心中有点忐忑,前所未有的紧张,她不知道在赶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
潇承颂是否还活着?
有没有医生在抢救?
她不知道。
走廊外,女人的哭声还在继续,秦浩杰侧了一下头,看到她了。
向知远远地朝他点了点头。
秦昊杰嘴里叼着烟,眼睛眯了眯,停顿了两秒,他收回视线,对着面前跪坐在地上的女人吼了一声:“别他妈哭了!”
何洁红着眼睛,愣愣地看了他一会,由哭喊变成了抽泣。
压抑的气氛持续着。
向知把视线停留在,休息椅上的潇阳,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着前所未有的疲惫。
……
向知伫立在他跟前,静静的,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一双手温温柔柔的,轻抚上他的发顶。
感受到他怔了一下,才轻轻开口:“你来了。”
声音嘶哑的不行。
“嗯。”
向知在他跟前缓缓蹲下,努力与他平视:“潇阳。”
她顿了一下:“我会陪着你的。”
我会陪着你的。
这句话不知道蕴含了多大的能量,让他下意识的跟着默念一遍。
他抬眸,眼下乌青,看了她好一会,才略显疲倦地说:“向知,我爸死了。”
潇承颂死了,他唯一的亲人不在了。
在这一刻他成了孤儿,没有双亲……
向知愣住了,尽管她知道潇承颂,逃不过这样的结局,但亲耳听到时,还是忍不住的难过。
她张了张嘴,哽咽到发不出声,她想拼命忍住眼底的涩意,可是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奔涌而出。
潇阳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向知双手捧着他的脸,声音止不住地颤抖:“难过就哭出来。”
潇阳眼色沉了沉,无动无衷。
向知红着眼:“你哭啊……别闷在心里,求你了……”
潇阳看着她的模样,心疼的要命。
心里好似有一窝蚂蚁,在撕咬攀爬他的血肉,让他痛不欲生。
潇承颂的死是噩耗,也是松绑。
潇阳认命地闭了闭眼,他哭不出来。
他们父子暗斗了这么些年,从相互埋怨,到冰释前嫌,体己话没说过两句,人就这么消失了。
潇承颂到死也不知道,他早就原谅他了吧。
这些遗憾,会成为潇阳的心病。
潇阳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干涩到流不出一滴泪。
他看着向知,拿下了她的手,拥着她瘦弱的肩背,将她揽入怀里,下巴磕在她肩上,狠狠汲取她柔发间的馨香。
此刻,他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快碎了……
“向知,我只有你了。”
他说。
-在之后的一个月,每当向知回想起这句话,都会心中窃喜。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暗示。
许兆不久之前也找过她,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那还是在潇阳父亲去世一周之后。
等许兆和潇阳两人并肩从艺术馆出来时,她觉得有点不真实。
这俩人什么时候认识的?
也是从那天之后,潇阳的工作室大火了一把。
作品被收入南杨有名的艺术馆和画廊,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很多人慕名而来,不少企业公司都找他拍摄商业宣传。
潇阳的事业一下子呈直线上升。
等向知按照许兆给的地址,找上门的时候,心中也不免有些惆怅。
许兆给她加油打气,说的语重心长:“去吧,去追寻你的爱,大胆些。”
“去跟你的小朋友,破镜重圆。”
秋夜雨寒,雨静悄悄地下着,只有一点细细的淅沥沥的声音。
桔红色的房屋,像披着鲜艳的袈裟的老僧,垂头合目,受着雨底洗礼。
向知手里拎着一大袋东西,另一只手撑着雨伞,透过玻璃窗往里边瞧了瞧,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她试探性的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人不在?
那岂不是白跑一趟?
她还买了好多酒和零食,准备跟他彻夜长谈呢。
向知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转身回眸准备离开时,却措不及防对上一双探究的眼睛,眸色很深,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向知心突然就提到了嗓子眼:“!”
怪吓人的!
“你吓死我了!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向知挤眉弄眼地仰头看他,带着点儿小小的怨气。
潇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幽幽开口:“你怎么跟做贼似的?”
“我……”向知刚要反驳,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确实有点图谋不轨的意思。
行吧,她是来求和的。
“不请我进去坐坐?”向知眨了眨眼睛,等着他开门。
潇阳收了伞,拿出钥匙开了工作室的大门。
等向知收了伞,放到门口,潇阳就已经打开了房间的灯,工作室突然变得亮堂起来。
向知拎着塑料口袋,有些惊讶地看着里边的陈设。
这是她第一次来,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在看到墙上那幅画时,她的记忆突然回到了从前。
那个月明星繁的夜晚,最终有流星滑过。
高中时期多么美好啊,人的感情都是纯粹的。
“你要喝点什么?”潇阳趿着拖鞋,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罐饮料:“牛奶可以吗?”
“啊?”向知扭头回过神来,抬了抬手里的东西:“不用,我带了酒!”
不过几米的距离,向知还是看到潇阳的眉毛跳了一下:“嗯?”
有种觉得她,不怀好意的感觉。
向知干脆一鼓作气,把东西拎到茶几上,“我是来跟你冰释前嫌的!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必要好好谈一下!”
潇阳愣了一下,将牛奶放回冰箱里,带着意味不明的轻笑:“好啊,我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