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一天,向知去找了趟许兆。
她的抑郁症差不多算是好了,只是病魔带来的伤痛,让她看起来有点弱不禁风,人看起来又瘦又苍白,好像风一吹她就碎掉了。
向知推门进去的时候,许兆在手磨咖啡。
“你心可真够大的,明天就高考了,还有闲工夫往我这凑。”许兆不紧不慢地磨着咖啡豆,嘴上却打趣。
“借你吉言,我要出国了。”向知慢慢走到他跟前。
许兆猛地抬头:“真的?什么时候?”
“高考完就走。”向知淡淡道,轻轻拿起一颗咖啡豆闻了闻,一股苦味。
许兆手里的动作停了:“那你的小朋友呢?忘了?打算撇下了?”
“考完我想去见他。”向知低着头,说的一脸苦涩。
“想好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见他了吗?”许兆打湿滤纸,突然笑了。
“想了起码有一万种。”向知笑了笑,“但不切实际的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种。”
许兆看了她一眼:“行啊,还有力气开玩笑,看来病快好了。”
向知轻轻笑着。
许兆蒸着咖啡又问:“那最后一种是什么?”
向知顿了一下,说:“考完我妈会把手机给我,我想给他打个电话。”
“你跟你妈说了?”许兆问。
“没有,说了就没有机会了。”
“也是,我看啊,你妈也病得不轻,什么时候,你把她带过来,我单独给她做个心理疗法。”许兆拿出两个杯子,把煮好的咖啡倒进去。
向知笑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她觉得许兆说的很对。
许兆把咖啡推到向知面前:“尝尝。”
“谢谢。”向知吹了吹,轻抿一口。
入口即涩,化口香醇。
“说真的,好久没看你这么笑过了。比起一年前,你刚来的时候,变化真的挺大的。”许兆搅着咖啡,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向知放下咖啡杯,起身,朝着许兆轻轻鞠了一躬:“虽然我对您说了无数次谢谢,但这次我是由衷的感谢您,是您给了我新生。”
许兆没觉得不好意思,他笑的心安理得:“不用谢我,这是每一个心理医生应该做的,但是你有点不一样,让我刮目相看,你很勇敢。”
向知一直觉得自己总是逃避,是一个怯懦的人,可许兆总是夸她,你是一个勇敢的女孩。
她觉得许兆是一个很神奇的人,他有着一种魔力,让别人无条件的相信他。
向知最后走的时候,许兆跟她说了一句话,他说:“安心考试,你走的时候,我会送你一份大礼。”
至于是什么大礼,向知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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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六月的蝉鸣里,迎着热风,高考拉开序章。
原来那些埋头苦读的辛苦,那些对未来的憧憬好像在这一刻,变得尤为清晰。
直到同学陆陆续续的从考场出来,哭丧着脸,抱头痛哭的都有,原来今年的高考理科题,被评为变态级别的难度,考倒了好多学生。
但随着高考已经过去,剩下的日子就是无恙的自在。
各班同学肆无忌惮的撕着书本,试卷,往楼下扔,白花花的纸片幽幽飘落,这一刻他们丢掉的仿佛是那座大山。
我们的青春好像在这一刻开始,就到此结束了。
突然间有点怅然若失。
好像突然之间从放肆无忧学生变成了需要承担更多责任的真正的大人了。
充斥着太多未知、迷茫、兴奋和一系列未名的情感,都随着那喧嚣而嘈杂的人声,随着那不再回来的青春,与高考一同埋葬了。
在那片坟土上,新生的那株花,名为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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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知考完试的时候,赵情在校外等她。
等她从校门出来,等她慢悠悠地上了车,赵情才发话:“考的怎么样?能估到自己多少分不?”
“还行,保底730吧。”向知没什么情绪地说道。
赵情还算满意地点点头,从副驾驶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用包装袋封存的手机和电话卡,转头递给她,又说:“这下该死心了吧?手机还给你,明天乖乖跟我出国。”
“妈。”向知坐在后座,手指有些颤抖地接过手机,她看着窗外陆陆续续往外涌的学生,她突然变得贪心起来。
赵情听着她略带恳求的语气,突然变得不耐烦:“我告诉你向知,别再来卖惨提要求,这是你答应我的,我让你参加了高考,你心甘情愿跟我走。”
“我知道,我没想抵赖,只是临走之前,您让我见见他吧,我就是……想跟他告别,仅此而已。”向知轻轻摩挲隔着塑料袋的屏幕,有些力不从心。
赵情忍了忍:“向知,你别太得寸进尺,这么久了,还忘不掉他,是不是?!你就那么喜欢他?他就那么好,让你向大小姐这么念念不忘?!”
赵情气笑了:“一个混混,你居然惦记一个混混,你真是丢赵家的脸!你让你妈的脸往哪搁?别人不笑死你妈啊?”
换作以前,向知肯定会怼:彼此彼此罢了,你年轻的时候,不也找了一个混混,生了我吗?你早就被人戳烂了脊梁骨了,还在意我的名声做什么?
可她不能说这样的话,她不是以前那个莽莽撞撞,只顾自己感受的向知了,人要学会长大,懂得让步,她也是。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向知把卡安装好,却没急着开机,她慢慢抬眼:“妈,你错了,我不是去找他旧情复燃的,我只是想做个了断。”
一段感情,总得有始有终吧。
她这条不知是死是活的烂命,已经撑到极限了。
不管这次出国,她能不能挺过去,都是未知数,而她不能这么自私,霸占着潇阳,还耽误他。
她吊着一口气撑到现在,赵情所要求的,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去做,就是为了争取一个跟他了断的机会罢了。
赵情没说话,捏着方向盘沉思了几秒。
车子启动,疾驰而去,向知没能等到答案。
但是她能看出这不是回家,也不是去机场的路,而是踏上西城的路。
她知道她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