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向知站在潇阳家门口，她轻轻敲了敲门。

片刻，门从里边打开。

潇阳在看到向知的那一刻，便挂断了手里的电话。

她扬起小脸：“潇阳，我们谈谈？”

潇阳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该来的总会来，其实他挺害怕让她知道自己的过往的，他不想让向知害怕他，远离他，可现在他们已经不是单纯的同桌关系了，彼此不该有隐瞒。

“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潇阳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就当听个不怎么好的故事了。”

向知沉默地咬了咬唇，手里提着的袋子随风窸窣作响。

他举着毛巾，擦着刚洗完澡湿润的头发，当他的视线停留在向知手上提的那袋酒时，不经意笑出了声：“向知同学，你这么主动，我得怎么办啊？”

向知无语片刻，挤进门道：“我是怕你心情不好才去买了酒，请把你脑子里的有色废料清一清。”

潇阳笑的肩膀微颤：“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废料？”

向知被问的哑口无言，这人没个正经。

屋子里开着暖气，向知进门，就觉得重新活过来了。

她把几瓶酒撂到茶几上，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面前放着一大堆的试卷考题，有做过的没做过的，掺杂在一起。

向知随手拿起一张，问道：“你这么卷的吗？”

潇阳靠在冰箱旁看她：“知道笨鸟先飞吗？”

“知道啊。”向知眨了眨眼，他的意思该不会说他自己笨吧？

“……”

潇阳轻轻笑了笑没说话，走过来开了罐酒，灌了一口道：“女朋友太优秀，总得努把力才行。”

向知唇角动了动，想说，你已经很优秀了。

她也从塑料口袋里拿出一听酒，勾着拉环启开。

正要往嘴里送，潇阳一把握住她的手背，眯了眯眼：“你能喝吗？”

向知反驳道：“我怎么不能？我过两天就要成年了。”

过两天是圣诞节，她的18岁生日。

“看不出来，我们知知要当大人了。”潇阳松开手，斜靠着沙发，笑的有些松散。

向知脸色发烫，不自觉的抿了一小口酒。

入口很涩，微苦，不怎么好喝。

她坐直身体，看着潇阳道：“好了，现在我有酒，你有故事，讲吧。”

潇阳挑眉，似笑非笑道：“这么着急？”

向知迟钝了下，看上去乖乖的：“难道我们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她就是专程来听故事的呀。

就差给他搭个戏台了。

潇阳起身，从沙发拿了件厚点的外套穿上，他俯身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我有点事，在家里等我好吗？”

向知在听到那个“家”时，心里暖了一下，她问：“很急的事情吗？”

“有个租户闹事情，我去看一下。”

向知以为又是那些靠打打杀杀才能解决的事，不禁紧张道：“很严重？”

“不严重，我很快回来。”潇阳又摸了摸她的脸，以示安慰。

向知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眼神有些呆愣。

潇阳起身出去，轻轻摔上了门。

这一刻，家的氛围冷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无边无际的孤独感。

潇阳无声无息的在孤独感里呆了两年，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写作业……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

向知开始有点心疼。

她想去捞茶几上的酒瓶，一个重心没稳，手滑将酒倒在了他茶几上的试卷。

向知惊呼一声，手忙脚乱的立起瓶子，将桌上的试卷，一股脑的挪开。

向知，你闯祸了。

在潇阳回来之前，她得把这片收拾了。

她将茶几上的烟头空酒瓶收到垃圾桶里，湿了的试卷她铺在阳台地上晾干，其他的试卷她一张一张的给他折好，折到最后一张时，她发现最下面有一本薄薄的相册。

向知顿了一下，好奇心驱使她翻开第一页。

她知道潇阳喜欢摄影，有相册什么的并不奇怪。

每张照片右下角都印着一个小小的日期。

相册前面部分都是潇阳小的时候，一年级发大红花，二年级秋游，三年级爬山等值得纪念的照片，直到向知翻到一张全家福。

左边是一个中年男人，向知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潇承颂，潇阳爸爸年轻的时候。

右边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气质温婉，眉眼跟潇阳有几分相像，她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正是潇阳。

向知继续往后面翻，这个女人出现了很多次，几乎潇阳14岁以前的光阴她都在，之后再也没有那个女人的身影，是各式各样的风景画。

她轻轻关上相册，却不经意从里面掉落了两张照片。

向知从地上捡起，却愣住了。

第一张照片是她。

在圣灯山，她双手紧握，许愿的照片。

满天星空下，她紧闭双眼，柔发微扬。

向知嘴角轻浅，有什么东西悄然爬上心头。

另外一张也是全家福，只不过跟前面的那张不一样。

这是四个人的。

左边还是潇阳爸爸，不过却已是中年模样，右边是却另外一个女人。

长的有些许艳气，穿着华丽，手里牵着一个半大的小孩，十二三岁的模样，看上去拽拽的，但向知能认出这个小少年是秦昊杰。

旁边站着的是差不多大的潇阳，他一脸冷漠，与前一张全家福的表情截然不同，仿佛置身事外，并不融洽。

她突然想到潇阳之前跟她说的，另一个家。

潇阳爸爸是二婚，照片里这个女人很明显跟小秦昊杰更亲，应该是他的母亲。

那上一张全家福里的女人，就是潇阳的亲生母亲吧。

那个已故的人。

-

过了一刻钟左右，潇阳开了门进来，他脸色阴沉，看上去不太好。

向知站起来：“怎么了？”

潇阳换了鞋，没说话，有些茫然地拉了把椅子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堆满试卷的茶几好像被收拾过，在看到垃圾桶里那瓶空了的酒瓶时，他微微诧异，不禁抬眼问：“女朋友，你胆子挺大啊，不怕喝醉了我干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