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躲什么呢?
她又在害怕什么?
“我……”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冒犯,向知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刚刚……对不起。”
见她不想说,潇阳也不为难,蹲下身子替她捡了面包,递到她手里:“走吧。”
向知有点窘迫,轻轻点了点头。
拿了水买了零食,两人走出便利店,正要到前面的街边拦车。
“向知!”
刚把水和零食塞进书包里,向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她也回头了,真真切切的看到,向长春那张灰扑扑的脸。
跟四个月之前容光焕发的他,大相径庭。
“我就说呢,亲生骨肉,还能一眼瞅错不成!”向长春笑了笑,摸了根烟出来点燃,叼在嘴里。
向知有些怔,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为什么没走?
还一直跟着?
见她不说话,向长春又看了一眼旁边淡漠的潇阳,认出在便利店里的背影就是他。
“姑娘还真是长大了,有脾气了,还知道挂老子电话。”向长春深吸一口烟,吐着云雾说话:“看你上电视了,还得了奖,有不少奖金吧?不如孝敬老子点啊?”
向知被呛得眼睛疼,她忍下情绪,讷讷道:“有什么话,去那边说。”
她不想赤裸裸当着潇阳的面,把家庭的不堪撕出来给他看。
“怎么?当着男朋友的面不好意思啊?你老子有那么见不得人吗?”向长春操着粗话,让向知觉得不堪入耳。
“住口!”小姑娘似乎涨红了脸,因为生气,胸口微微起伏:“我和他只是同学!”
向知很少发火,小姑娘性子软,但惹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向长春明显一愣,平日都是乖乖弱弱的模样,哪见过她这般发火。
仿佛自己威严受到了挑战,向长春心里也窝着火,自从离婚后潇洒了一段日子,他又欠了好些债。
上次向知挂他电话,他就很不爽了,这次还敢当面忤逆他,怒火中烧,扬手就要打她。
潇阳眼疾手快,一把钳住他的手臂,眼中寒意冷然:“你想干什么?”
“我教训我女儿,你小子最好别管闲事!”向长春本就是混混出身,长的就凶神恶煞,这么一瞪眼,就更吓人了。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潇阳是什么人,一个在老街混社会打架的,不虚什么。
“如果说,我管定了呢?”潇阳眼睛半眯,语气里尽是挑衅。
“他妈的!老子就没见过比我更屌的,今天就连你一块教训!”向长春反手一抓,另一只手握着拳,就要往潇阳脸上砸。
潇阳也不是吃素的,头一偏,躲过一拳,另一只手擒住向长春的拳头,少年力气大的惊人,连打架资深的向长春也脸色微变。
他将向长春的手臂反折,一脚蹬在他屁股上,终究是中年人,力气灵敏度都不及年轻时,一个踉跄冲出去几步。
“还来么?”潇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蔑视。
也就是看在是向知父亲的份上,捏着点分寸,要是换作常人,早就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不省人事了。
向长春这辈子没这么屈辱过,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欺负了,颜面扫地,吐了口痰,骂骂咧咧:“妈的,老子今天不信这个邪了!”
向知站在一旁,早就吓坏了,她哪见过这种场面,生怕打出好歹,急的想哭:“别打了!都住手!”
向知看着卷土重来的向长春,立马站到潇阳面前,双眸含泪,唇角似乎被咬破了,冒着血丝:“你不是想要钱吗?我给你钱!”
话一出,向长春就顿住了,他松了拳头,脸色依旧不好看:“你能给多少?”
“奖金有一万,全给你。”向知捏着手心,神情漠然。
“一万才多少?要给就多拿点,老子养你这么多年,也是该收利息的时候了。”向长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刚才那根烟掉了,他又重新掏出一根点上。
“我身上还有五千,总共一万五都给你,再要我也没了。”向知闭了闭眼。
一万五对一个学生来说真不算少的了,向长春也知道见好就收,说:“行,有多少先给多少吧,反正你妈也不差钱,日后再补给老子。”
向知心里恶心透了,但为了平息事端,趁早打发他走,她只能如此,一万的现金和五千的卡,他全部交给了向长春。
一个不像父亲的父亲,成为了她的噩梦。
在回西城的路上,向知也一直闷着声,因为向长春的出现,她心情糟透了。
其实从小,向知对这个父亲就没什么感情,父母早出晚归,向长春甚至几天不回家,她都已经司空见惯,她的童年是空洞的。
没有家人的陪伴,围着她转的只有保姆家教,只有苛刻的规矩,冰冷的乐器,枯燥的培训班。
所有人都告诉她要优秀,因为她是赵情的孩子,要站在无人能及的云端,生来就要超越所有人,一开始就必须赢在起跑线的。
却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怕不怕高?
累不累?
开不开心?
做到让别人满意,就是赵情最大的认可。
她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只需要听话,乖巧,懂事,其他的便不重要了。
向知在车上睡了很久,却不安稳,她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她困在梦魇里,走不出来,也看不清路,她只能抱住自己,害怕的抽泣。
耳边全是向长春污言秽语的辱骂,赵情声色俱厉的指责,她像一只深陷泥潭的小鹿,挣扎不开,也逃脱不掉。
直到灰暗阴沉的云雾,被一只大手扒开,带着温暖闪烁的白光朝她慢慢靠近,就像一盏灯,帮她散去阴霾,抚平内心。
那只手抚摸着她的脸庞,声音忽远忽近,温柔言笑:“别害怕,到我这来,我保护你……”
那只手似乎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她拼命地抓住,想要从泥潭里挣脱。
那只手很暖,就像阳光,让人依恋。
车身一个颠簸,向知从梦中惊醒,发丝贴着额头,冷汗津津。
“做噩梦了?”耳边传来温润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