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刀斧手的杀伤力毕竟有限,随着更多的尸魃的涌入,虽然遭到迎头痛击,但还是有很多漏网之鱼散开,反过来包抄刀斧手。
即便地面油滑,尸魃的适应能力却极强,顺势打滚前进,滚的速度当然不如跑,但随着蜂拥而入的尸魃摸爬滚打,地面上的油脂很快被蹭得差不多了,尤其尸暴的形态就是一种集群裹挟的移动,手脚并用,甚至尸魃的身体和头脸都能作为移动支撑,反正他们几无痛感。
而且大量的魃尸也起到了防滑的作用,随着被杀的尸魃越来越多,散布在地面的尸骸也越来越广,油脂对他们的阻碍终于彻底消除。
一幕吓人的景象出现了,一大波更多的尸魃仿佛吹胀的鱼泡一般,从城门口膨胀出来,越吹越鼓,直至猛地爆开,密密麻麻,踩着同伴的尸体,连蹦带跳,冲击着刀斧手的阵型。
很快,南门口已经完全被尸魃所淹没,到处是黑压压、血目狰狞的面孔,无数排雪白的尖牙和无数双锋利的手爪迎面而来,以至于刀斧手们连抬刀提斧的速度都赶不上了。
那些被刀砍斧劈未死的尸魃,压根不在乎身上的伤势,有的拖着肠子,有的露出骨头,不知死活地继续冲……
而刀斧手们也好不到哪里去,盔甲都被尸魃抓咬破损,个个带伤,人如血人,只能从兵器和双眼分辨是人是魃。
到处是残肢断头,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从地面看,连灰蓝的天空都被染红了。
可想而知,北门战事也是同样的惨烈。
即便刀斧手们都很英勇,但好汉架不住人多,原本共进退的阵型很快被疯狂的魃群冲散,只能各自为战,包括破晓。
他一边杀敌,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旦发现有袍泽陷入险境,就冲过去相救,也因为他的存在,至少几十个刀斧手被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但破晓毕竟只有一个人,一双手,一把刀,为了救人,自己也全身挂彩,好在都是轻伤。
距他不远的一个刀斧手,一刀嵌入一个尸魃的头盖骨上,没想到刀口都砍钝了,竟无法拔出,被这个未死的尸魃往后一带,一下子拖出了同袍的侧翼,顿时一群尸魃围上来,覆盖上去,大快朵颐,只看到那一双绑着草绳的脚还露在外面,不停地抽搐。
破晓正在替另一个刀斧手解围,刚救下这边,再冲到那边,已然来不及,只来得及补上一刀,解决这个袍泽的痛苦。
又是一大波尸魃从城门口喷了出来,铺天盖地,遮蔽了天空,在死亡的阴影下,破晓激发龙步,冲天而起,带起一泼腥风血雨。
他一冲数丈之高,双臂伸展,在空中停滞了一息,观察了南门外的情形,但见尸暴汹涌如潮,一浪高过一浪地打来。
他在落下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主街的防线,第二道防线的长枪队正和满地的拒马交错,摆出了一个刺猬阵,静待敌来。
主街两侧的小巷小径,皆被各种障碍物堵死,使得进入庄园的魃潮,只能涌往主街的方向,同时也保护了百幢楼宇中的十万老弱妇孺。
当然,前提是守军要一直战斗,吸引魃潮的注意力,否则,那些女人味就是尸魃最好的路引。
破晓的第三眼才看向脚下,刀光斧影几乎淹没在尸暴的潮水中,一千刀斧手至少折损了三分之二。
没有增援,因为十五万大军各有各的阵地,这一场决战,打的就是消耗战,一千个刀斧手,杀死一万个尸魃,哪怕全体战死,也是胜利。
破晓踩着魃潮如飞,春意每一刀落下,就插进一个尸魃的脑门,尽可能地多杀敌人。
自己杀了多少尸魃了?上百总有了,按这个比率,南门的刀斧手应该超额完成了任务,可以撤退了。
破晓是可以下令撤退的人,樊刺史战前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是,只有他和破晓两人,才有资格下令撤退,其余敢退者,杀无赦!
这便是破晓必须战斗在南门一线的理由。
而樊刺史则在北门的城头督战。
至于星辰,率领五千破晓军,镇守庄园地面阵地的心脏——锦昼堂,也就是官衙所在地,它位于主街正中,向东横贯,官衙正门也是城墙东门,已被封死。
“刀斧手后撤!即刻后撤!”破晓的声音终于响彻南门,剩下的刀斧手鼓起余勇,汇在一起,向南门内侧的漫坡道撤退,他们将登上城头休整,一旦地面失守,城头将成为最后的阵地。
破晓一个猛子扎下去,挡在了魃潮最密集的方位,为完成任务的刀斧手断后,为城头阵地保存有生力量,他刀光所至,断肢飞扬,间或冲天而起,血泼如雨。
饶是如此,还是有几个刀斧手脚下慢了一点,立刻被尸魃包了饺子,成了馅子。
近三百刀斧手且战且退,上了漫坡道,魃潮随后翻涌跟至,想趁机上城,自然不会得逞,早有准备的弓弩队一阵箭雨射住阵脚,掩护同袍登城,同时放下滚石檑木,封死了这处漫坡道。
北门亦是如此,当两门刀斧手撤退后,地面只剩锦昼堂内还有一处上城通道,由破晓军镇守,没有樊刺史和破晓的命令,任何人休想上城,这便是破釜沉舟,背城一战。
看到残余的刀斧手已然登城,破晓再度冲天而起,踩着城墙上了城头,他也需要喘息片刻,毕竟是肉体凡胎。
在城头守军敬畏的注视下,破晓就地打坐,一口气行气了三十息,随即精神抖擞地站起,默运灵犀诀,激发春意的灵器之效,让尸魃们尝尝烤肉的滋味。
他站上垛口,居高俯视,但见魃潮已经和长枪队撼上了,密密麻麻的,如同钉着美食的蚂蚁,在刺猬阵中蠕动……
破晓牢记自己的责任,只要自己战斗在最前线,就是对袍泽最大的鼓舞,也是给各阵地的一剂定心丸,只要完成杀敌任务,就可以撤退。
他不敢怠慢,又是纵身而下,同时大吼一声:“破晓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