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全场看客都以为庚号擂手将因尸魃脱逃而落败身死之际,台上的少年忽然做出了令所有人吃惊的举动,陡然挥斧划过自己的手心,一泼鲜血洒向半空……
已爬到罗网顶端的那个尸魃硬生生停了下来,仿佛受到无法抗拒的诱惑,回首俯视,抽着鼻子,血目中的畏缩已被兽性所取代,蓦地咆哮一声,如同一只嗅到腥味的野猫,闪电般地反扑下来。
尸魃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破晓那只血淋淋的左手尚未举起诱敌,就被其抓住,张口就咬。
破晓不惊反喜,右手一挥,锋利的斧头正劈在尸魃张开的漆黑大嘴中,喀嚓一声,半边脑袋飞向了空中,白的紫的浆液四溅,满场惊呼,计时鼓点戛然而止。
他几乎跳出胸膛的心缩回了原位,扔掉了沾着污血的斧头,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大口大口地喘气,好险、真的好险!本来应该很轻巧赢下的初擂,最后逼得自己以命相搏。
“哎哟哟!好一个破釜沉舟、兵行险着、剑走偏锋、置之于死地而后生啊!”林清儿施施然上台,站在了破晓身边,用一连串的赞美表达她的惊叹,“十二息!庚号以一息之差,超越了己号,拿下今日的最佳战绩。少年郎,请报上你的名字!”
在两人的身后,几个保丁快速地清理善后,其中一个过来给破晓手上的伤口撒了一些白色药粉,这便是人用的止血祛味药物,非常昂贵,但此刻的破晓已不在意其他了。
正是机关算尽,过犹不及,自己的战绩还是超越了女擂手,破晓心中直骂娘,唯有希望后三名擂手中有超过自己的,才能避免跟无邪在月擂上一决生死。
“列位安好,我叫破晓,希望可以跟各位兄弟叔伯、姐姐妹妹一道儿,破除黑暗,走向光明!”破晓压下内心的起伏,团团拱手,卖了一个乖。
“破晓,姐姐会一直为你助威哦。”一个不亚于林清儿的娇媚声音从近处传来。
破晓一愣,借着台上的亮光,刚好看到小桃红坐在贵客席的最前一排向他招手,跟她同坐一桌的是个手摇折扇、风流倜傥的锦衣公子,应是来自某个大城的衙内。
小桃红没有食言,为破晓捧场来了,当然破费的是她的恩客。
后排的看客一见兰桂坊的红牌也来观擂,纷纷侧目。
破晓心头一热,忙冲小桃红拱手致谢,谁说婊子无情?岂不闻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他不由斜了一眼身侧的花魁娘子,不可方物,若即若离,令人远观又想近亵,端地令人着迷,但他心中已有无邪。
阅人无数的林清儿有所感觉,似看穿了少年的男人之心,我呸!少年心,都是色心!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笑若春风:“破晓,看来你的拥趸不少,连我兰桂坊的红牌都对你青眼有加,希望你能再接再厉、过关斩将,打到年擂哦……”
破晓施施然回到了擂手后台的另一室,先前打完擂的三人正看着墙上铜镜的镜像,见他进来,看他的眼神多了一丝敬畏,后生可畏也!
缘何只有三人,另外三人自是沦为尸魃的食物。
女擂手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服,谁都能看得出,破晓若非遇到一个怕死的尸魃,早已结束战斗。
尤其是他最后的绝杀,显示出超出他年龄的果决狠厉,一个对自己都狠的人,对敌人还不更狠?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招惹。
破晓浑然不觉自己在他人眼里留下这样的印象,对三个被自己淘汰的擂手咧嘴一笑,却令他们毛骨悚然,齐齐将视线转回镜像。
最后三个擂手皆战胜了尸魃,虽然有了武器选项,但打斗中难免见血,令尸魃在擂中醒血,是以赢得绝不轻松,但相对白打而言,用时确实短了许多,强者大都是二三十息杀掉尸魃。
而弱者,自是变成尸魃的食物。
破晓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赢下了初擂的头名,将和无邪在月擂中竞争,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他心乱如麻,最后被林清儿请上台时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竹屋的?
破晓整整打坐了一夜,貌似在修炼太清功,其实是苦思冥想,如何破自己和无邪的生死局?
当第一缕晨光落在头顶的白纱之际,破晓的心头豁然开朗,这个生死局终于被他解开了,又是一个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决策!
其实,破晓只是自认为解开了,如果再出现什么变卦,他只能用自己的命去报无邪的两次救命之恩。
对此,他无怨无悔。
他也想清楚了,即便自己没有赢得初擂头名,也未必躲得过打月擂的命运,因为林清儿可以让别的头名退出,推他上去。
说到底,自己的命运并不在自己的手中。
解开心结的破晓,全心投入到月擂的备战当中,继续锻炼臂力、打坐调息、练习武器。
他自感斧头已差不多了,其他长短兵器也要涉猎,毕竟月擂是三行首之间的博弈,武器和对手的选择变数太多。
林清儿对破晓自然看重,很快送给他一个“惊喜”,一个醒血的尸魃,并收缴了所有的武器。
破晓第一次跟醒血尸魃徒手搏杀,立刻感觉到了吃力,首先用拳头没用,醒血尸魃抗打击能力更强。
而他用惯的一招——胳膊锁喉,也难以奏效,醒血尸魃速度太快,反应更敏捷,他的锁喉大都以胳膊被咬得血肉模糊而告终,而且若不是每次黄符及时定住对手,他早已死了不知几次。
这一回没有肉骨丸吃,只给他送来几瓶止血祛味的药粉,好在又给了一粒辟谷丸。
破晓每日里至少跟醒血尸魃打个三五次,拼着遍体鳞伤,最多也只能杀一个,至少耗时百息以上,这样的战绩,完全不符合他对月擂的设想,是以,他必须尽最大的努力去训练。
因为流血不少,肌体也需要恢复,破晓还是强忍肉痛吃了一粒辟谷丸,只能留一粒给无邪了。
如果设想成功的话,他和她应该在月擂中碰面,甚至可能打擂前就在后台重逢。
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呢?破晓一想便心情浮荡,眼中带着期盼。
如此练了数日,破晓略有心得,就是在醒血尸魃的高速运动中,用双手抓住他的头,反向一拧,就能轻易拧断他的脖子。
不过做到这一点,必须眼疾手快,稍有偏差或迟疑,就会被醒血尸魃反咬一口。
今日也不例外,破晓跟醒血尸魃周旋了百来息,被咬了好几口,才拧断了他的脖子,他也痛并累着,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顾不得打坐调息,先用药粉处理伤口。
看着自己光着的上身大疤摞小疤,新伤叠旧伤,甚至脸上也有伤口,这个样子去见无邪,岂不是吓坏了她?看来要厚着脸皮跟小娘皮讨要肉骨丸了。
这几日训练,林清儿一直没有发声,但破晓相信她在暗中观察着自己。
他抬头看天,才是上午,兰桂坊还没开门,这几日没日没夜地练,都忘了时间了。
破晓动起小心思,在脑中斟酌了一下用词,对着空处喊道:“坊主姐姐,你看我这几日练的如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