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队伍慢慢进入皇宫。王骥骑着高头大马在最前面，方瑛和柳川紧随其后，王骥走向前来，挥手让部队停下，赶忙下马跪拜，高喊道：“臣王骥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身后的人也齐齐下马，跪下齐声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骥对自身的担心基本是没有了。皇上和百官已经出殿迎接，那必然是皇上和王振商议好，要封赏的。说明这朝堂之上，反对继续出兵的那些人已经逼迫日紧了。没有给自己选择站队的机会，也不需要听自己的意见，就是让自己这个兵部尚书主战。兵部主战，才能和那些文臣抗衡。此事，王振只能把自己推到前面。没有选择的余地，那就不多虑了，其余的人现在也无暇考虑了。

王骥有着很敏锐的政治嗅觉。总是能在这波诡的政局中，及时的判断好局势。避免让自身处于危险之中。

带跪拜完，王振走向前来，随着一声“皇上有旨！”双手把圣旨打开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祖年间，西南亦为肱骨，历代先皇，亦常念西南之地。现麓川宣慰使思任发，扰乱边境，为祸麓川数十年矣，麓川百姓衣不可遮其体，饭不可充其饥。朕特派兵部尚书王骥总督军务，发兵麓川。王骥等不负朕望，平定西南之乱。朕观之，骥才识兼茂，历练老成，兼且善于用兵，长于应变，西伐南征，累著功绩。着升王骥为荣禄大夫、上柱国、靖远伯，岁禄一千二百石，允许其家世袭指挥同知，赐貂蝉冠、玉带。其余将士一一封赏。钦此。”

“谢皇上隆恩！”王骥带领着一帮官兵士卒齐声谢恩。

朱祁镇走下台阶，王振赶忙上前搀扶。走到王骥等面前，微微抬手说道：“各位将军，平身。”众将都已起身，低头站在这位大明天子的面前。

就在这时，王骥身后出现一个黑影，腰间依然挂着一把血红的匕首，走起路来没有一点声响，径直向前几步，单膝跪在朱祁镇面前。跟随皇上的两个锦衣卫没来由的感觉到一丝紧张感，手不自觉的握在刀柄之上，悄悄的向前一小步，分列在皇上身侧。王振也感觉到眼前一黑，就突兀的出现这么一个人。公鸭嗓立刻响起：“你是何人？”

“末将宣府夜不收柳川，特奉杨洪都督之命，向皇上奏报西北战局形势。”

王振疑惑地抬头看了王骥一眼，心想：这是哪一出啊？此人明明是跟着王骥来的。难道是王骥想借他人之手，把西北的事直接推到大庭广众之上？户部尚书还没有摆平，英国公的态度也模棱两可，现在就集体讨论西北，这是要让皇上难看吗？刚才皇上稍微提了一嘴，就惹来于谦的一通说辞。好一个王骥啊！你又想干什么？王振看着王骥，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王骥也错愕在当场。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柳川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直接面圣奏报。王骥抬头，迎上了王振冷冷的目光，不由得冷汗开始流下来。

王骥赶忙上前一步跪下说道：“皇上，此人是杨洪手下的夜不收，刚和臣在城外相遇，臣和杨洪是老相识，就让这位柳将军跟着臣一起来了。”王骥说完转头对柳川说道：“柳将军，西北的战事你写一个奏报，先拿到兵部去，我统一承报给司礼监，然后再让皇上批阅。”

柳川一抱拳说道：“太祖以来，军报就可直达圣上。既然皇上在此，就不劳尚书大人和王公公了。”

柳川转头看向朱祁镇，刚要开口，这位天子立马摆手道：“今天王尚书已经回京，把西北瓦刺连同麓川的汇报统一到兵部，再拿到司礼监批红吧，各位将军舟车劳顿，先回去歇息。王振！”

“奴才在。”

“各部的封赏你去和验封司商定好，直接批红就是，就不需再呈上来了。”朱祁镇说完，就在太监和宫女还有锦衣卫的护送之下离开了。

柳川愣在当场。王振对着柳川哼了一声，又对着王骥说了一句：“王尚书，回家候旨吧。”没等王骥起身，转身走了。王骥赶忙起身对着王振的背影说道：“公公慢走。”看王振走远，王骥这才意味深长的看了柳川一眼。也转身朝着皇宫外走去。

百官都已慢慢退去，斜阳把柳川的身影拉的很长，柳川一直没有起身。他在回京的路上就想好，自己就是要再群臣都在的时候，把西北的情况，连同自己的对策，一五一十的告诉皇上和百官。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太莽撞了。皇上根本就没有给自己说话的机会。柳川站起身来，慢慢朝着皇宫外面走去。自己作为杨都督的斥候，竟然没有人来接待自己。柳川无奈的摇摇头心想，还是要从长计议啊。今天这么莽撞的举动，会不会给杨都督带来麻烦呢？柳川边想边往宫门外走去。

司礼监

王振回到司礼监，一脚把司礼监的大门踹开，吓的两旁的小太监都齐齐的跪下。王振对着一个小太监说道：“去把曹吉祥给我叫过来。”曹吉祥做为麓川之役的监军太监一直跟随着王骥大军。对于今天的事，王振想先听听曹吉祥的看法，杨洪是王骥的人，这个柳川又是杨洪的人，今天的这个柳川，到底是王骥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王振回屋坐定，喝着小太监颤微微送上的茶，满心狐疑的思考着。

一盏茶的功夫，外面快步走进一个瘦脸鹰钩鼻的太监，进门就跪倒在大厅中间喊道：“干爹，儿子拜见干爹。这么长时间没见干爹，可把儿子想死了。”

王振摆手：“起来吧，坐下说。”

曹吉祥嘿嘿一笑，也没有入座，而是来到王振跟前，跪在王振脚下，一边给王振捶着腿一边说：“干爹，大半年没有伺候您了，儿子伺候伺候您。”

王振看了一眼跪在眼前的曹吉祥，语气转冷说道：“今天那个柳川是怎么回事？”

曹吉祥一边捶腿一边回答道：“那个斥候，是大军回京的前一天傍晚来的，跟着大军回到的京城。我问过方瑛，说是从宣府杨洪那边过来的。在军队的这段时间，除了和王骥见过面，就只有方瑛陪着。”

“你怎么看？”

曹吉祥一愣，眼珠子迅速转了几圈，曹吉祥很明白，王振来问自己怎么看，那就是问自己对于王骥怎么看，曹吉祥思忖片刻回答道：“干爹，我这就派锦衣卫暗中跟着那个斥候，让王骥身边的眼睛盯住王骥，我会亲自来汇报斥候和王骥的一举一动。”

王振慢慢闭上眼，说道：“去吧。那个方瑛身边，也要有我们的眼睛。”

“儿子明白。”

曹吉祥悄身慢步的走了出去。

柳川来到东直门大街，已经是傍晚时分，晚霞把整个皇城都染成了昏黄，很多商铺已经开始挂起了灯笼，京城达官贵人的夜生活也陆续要开始了，各个酒楼的包间基本都已经客满，不少的酒桌也已经开始推杯换盏。柳川心里打算先找个酒家喝两壶烧酒，然后找个客栈住一晚，明天再去王骥的府邸。想罢，柳川看见一个叫东来酒家的酒楼，门面不是很大，出入的也都是些商贩打扮，贩夫走卒之类的人。柳川决定去这家喝两壶酒，解一下心头的闷气。

进入门脸，一个小二打扮的孩童迎了上来。学着大人的口气说道：“客官，您几位啊？”

柳川打量了一下这个酒家，随后说道：“烧两壶陈年小刀，来一盘酱牛肉。”说罢，柳川就径直走到二楼的一个窗户旁坐下。小二听完，高喝一声：“陈年小刀两壶，酱牛肉一盘~~~”

不多时，烧酒和酱牛肉都端到柳川的桌上。柳川自斟自饮起来。

这时旁边的酒桌上，坐着四个人，两个穿着西北服饰的汉子，另外两个人像京城里的商贩模样。一个穿着西北服饰的汉子小声说道：“我听我们村里一个守边的小兵说，瓦刺已经大举进军了，这帮娘西批的。”

另一个穿着西北服饰的汉子接着说道：“我也听说了，现在我们那边都在传。”

穿着京城服饰的商贩说道：“干这帮杂碎，想我大明朝，太祖，成祖把这帮杂碎直接打到了漠北，我们还怕他们不成？”

穿着西北服饰的汉子说道：“王掌柜，您是一直在京城，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我们从大同一路过来，很多的村子和地都已经荒了，连年打仗，税赋一年比一年多，老百姓真的吃不上饭了。瓦刺也是看准时机，在这时对我大明用兵。真要打起来，老子也去参军去，和这帮狗娘养的拼了。”

一直没说话的京城商贩小声的劝诫道：“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柳川一边喝酒一边听着邻桌的对话。不由哀叹一声，亲眼见过和只在皇城的人想法真的不一样啊。更不用说深居皇宫的那些大人们。

柳川正闷自喝着，就看从楼梯上走上一个人来。此人满脸胡须，长发披洒在眼前，看不清脸庞，走路时腰部微微拱着。来人径自上楼落座，不过一会，小二给来人拿上一壶酒，一盘花生米还有一盘猪肝小炒。胡须男子头也不抬独自吃喝起来。柳川用余光看着胡须男子，只见男子的耳朵一直保持一个频率不停动着，柳川笑了笑，在心中说道：好一个听风耳。在京城把听风耳练到如此程度的，除了锦衣卫就是东厂的人，我这是被人盯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