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排云箭
“排云箭！”
随着云碧涛一声大喝，遮盖住方圆几里夜空下的漆黑浓云，开始急速翻滚涌动起来。
雷声滚滚压下，电闪愈发雪亮。
在肉眼无法看清的万里高空中，一个个黑色水滴飞速旋转着，纷纷从漆黑浓云里分离开来，幻化成一支支箭矢，精芒流转，密密麻麻，布满在层层黑云之下。
“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认错？”
云碧涛回头，冷冷地盯向袁秋。
“我没错！”袁秋依旧不卖他任何面子，一口回绝道。他皱眉瞥了眼变色的天空，强自压下心中不安，平心静气，意守周身，右手探出，“噌”的一声，将面前慧珠仙剑拔起。
“不知死活。”云碧涛再不多言，淡淡地望了袁秋一眼。突然毫无征兆地，他手中剑诀向前指引，口中一声低喝道：“排云撼地，黑水箭威！灭！”
嗖嗖嗖嗖！
高空利箭似布成道道遮天黑网，呼啸着向下面的袁秋袭来，那凌厉的气势，滔天的凶焰，似下一刻就能将袁秋碎为肉泥！
危急之中的袁秋面色不变，双眼陡然爆出两团神光，天眼神通开启！
天眼能够看见平常不易察觉的细节，能够破除隐身幻阵等藏匿手段，是袁秋早就想要得到的一门神通。只是这门神通似乎是他前世所带来的，开启与否完全不由己心，令他每每无门可入，无计可施。所幸来到怀城的半月时光里，袁秋经过反复的摸索和研究，隐约算是吃透了天眼的秉性，十次开启倒有五六次可以成功。
那天眼神通一开，周围情形立时变了。
在袁秋的眼中，每支黑色箭矢都变得清晰可见，方位，速度，利钝，远近，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下。
天外飞来的杀人利器，速度之快，转瞬即到，寒光闪动，触之必穿，但在袁秋面前，却变成了温顺缓慢的绵羊，一只手便能轻易捕获。
不远处的云碧涛只看得对面的白衣突然间化为漫天的雪花，点点洒向头顶的黑网，慧珠仙剑在舞动之中，八彩流光越剑而出，化身飞天彩带，每临一枝箭矢，便罩头一拂，使得箭矢寸寸断裂，嘭的一声化为黑雾，复又凝成一把黑色水滴，叮叮当当，落在袁秋丈许开外。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拿手绝技竟如此不堪一击，以至于除了露出震惊脸色之外，手上呆呆地不知再掐什么法诀出来。
挥剑的动作一直未停，袁秋从未感到如此的酣畅淋漓，每出一剑都是随心所欲，击之必中，他甚至故意放缓剑势，等待离他最近的一道黑光临身才出剑斩去。不知不觉地，他仿佛进入到一个忘我的境界中去了，崩玉诀的山意也自然之极地融入到巍巍剑势之中，使得每剑的挥舞都被拖出一道青色弧光，而不单单是外放的无主剑气。
云碧涛瞥见袁秋沉醉之色，忽然醒觉。
“呵呵，好小子，倒把我当做陪练的了不成？”心中虽是明悟，脸上却并未生恼，反而是浮出一丝笑意。
“临危悟道？嗯，有些潜力，但就是，”云碧涛低声自言道：“嘿嘿，就是脾气太臭。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但做得太过可就不好了，嗯，我再如此放水下去，岂不是要让他看轻？”
再看了一眼舞动的袁秋，云碧涛不再犹豫，单手指前，一道法诀激射而出，嗖的一声没入漫天箭矢之中。
“黑水化蛇，吞天食地！”
话音刚落，只见黑色箭矢空中一顿，便齐齐围绕浓云中心疯狂卷动起来。
轰轰轰轰！
声势越来越大，飞沙走石间，黑色箭矢很快便汇聚成一条狰狞巨蟒，眼神红红，凶焰滔滔，在天的尽头张开血盆大口。
“呃？”袁秋顿时从领悟中回过神来，一见此景头皮无端一阵发麻，虽然知道这黑蟒乃幻化而成，但仍是感到腥风扑面，尚未临身已是胆寒。
“吼——”
袁秋仿佛听到黑蟒在咆哮，在怒吼，他急忙用天眼看去，想要找寻其中的弱点，但遗憾的是，那黑蟒竟似浑然天成一般，周身黑光之下，毫无丝毫破绽。
见无隙可乘，他只好敛去眼中神光，关闭法眼神通，毕竟这门神通消耗精气之大，已是让他不堪重负，如今全力施展威猛凌厉的崩玉剑诀，才有可能在如此黑蟒的攻势下挨得过去。
云碧涛冲全神戒备的袁秋淡然一笑，单手结印便向空中黑蟒打去。
“吼——”
此刻，黑蟒真的咆哮怒吼了。
在一片电闪雷鸣之中，黑蟒藏尾于云端，蛇身当空翻转，挟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劈头直下，冲在最前的，赫然是那獠牙毕露的狰狞蛇头！。
袁秋急忙右手持剑，左手掐诀，使出他现今最为看好的手段——崩玉诀！
碰碰碰碰！
挥舞出的青色剑气一道道斩在黑蟒身上，激起耀眼的火花，却仍阻挡不了黑蟒的逼近。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五丈，三丈，一丈，蛇头獠牙近在眼前。
“势不可挡吗？嘿嘿。”袁秋本可施展七转游仙步来暂时避开凌厉的锋芒，但一见那狰狞的黑蟒，如不世魔神一般高高在上蔑视自己，他就傲气陡生，非要迎面斩下蛇头不可。
但当袁秋准备运气游走之时，却恨恨地发现，血脉中的精气已经消耗一空了。
“可恶！真想争下这口气！”袁秋暗想道：“莫不是要我使用肉身真元不成？”
可如此做的后果，袁秋也心知肚明，非落得个瘦骨人干的凄惨结果不成。
正拿捏不定间，黑蟒已至！
“拼了！”形势已不容他多想，袁秋一咬牙关，仙剑前推，就要施展用肉身真元来催动的崩玉诀。
但教我有口气在，就绝不轻易低头！
但就在这时，那黑蟒却突然速度一变，毫无征兆地，瞬间淹没掉袁秋的身影。
“啊——”
脸颊，手臂，大腿，前胸，寸寸割裂，道道见血，袁秋在黑蟒的身躯中晕头转向，怎么逃跑也是出不去。那切割般的感觉，虽不是剧痛，却在密密麻麻地折磨着他。最后袁秋索性再也不动，在身前竭力舞出一片剑影，能挡多少是多少。
云碧涛在不远处稳稳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在黑蟒中挣扎的袁秋，眼神深邃有如实质。
估摸了一下时间，云碧涛在一盏茶的功夫过后，突然手中掐诀向前一指。
“噗！”
只听一声犹如石子投入水面的脆音响起，那巨大无比的黑蟒得令之后，陡然掠地仰首，由地面越向长空，飞身一转，冲入漆黑浓云之中，消失不见。
这时，云碧涛看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袁秋，嘴角却莫名地挂起一丝微笑。
“起来吧，这点小伤就受不住了？”
“呸，还小伤？”袁秋手脚颤抖地慢慢站起，以剑支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啐了一口血沫在地，“你这是手下留情，还是在羞辱我？”
“呵呵，何以见得？”云碧涛悠闲地开始施法散去天上黑云，嘴角笑意更浓。
“如此大的声势，却只让我受了些表皮外伤，哼，你只是做了下表面功夫，对不对？”袁秋狠狠地问道，仿佛没有对他下重手，是看不起他。
“你很想死吗？”云碧涛等黑云消散，才回过头来，突然变脸，冷冷道：“驱使肉身真元？哼哼，我是该敬你硬气，还是该骂你愚蠢？”
“……你管不着。”袁秋面上一热，倔强道。
“何况，天地生灵，岂是随手就能幻化而成的？声势虽大，但其实都是虚的，你说我做表面功夫，其实吧，呃，我真的只会做表面功夫，呵呵。”云碧涛又语气一变，自嘲轻笑起来。其脸色转变之快，令袁秋很是无语。
“伤势如何？”云碧涛扫了一眼袁秋，忽然问道。
“嗯？你，你说呢？”袁秋神情一顿，似没有料到云碧涛会有此一问。他粗略检查了一遍全身各处，才抬起头来咬牙回道：“伤口都是一道道的，出血不多，但遍布全身，衣服也被划得面目全非，你说，这伤，这衣服，怎么赔我？”
“是吗？”云碧涛露齿轻笑，伸手从衣袖中慢慢掏出一个白玉小瓶，又甩手丢了出去，“接着——”
袁秋不及细想，一把拿住，疑惑地看着小瓶道：“这是？”
“本宗疗伤圣药，黄龙丹。”云碧涛负手而立，呵呵笑道。
“哼，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立威？嘿嘿，这对我可没用。”袁秋不屑一笑，他打开白玉小瓶，倾出一粒黄蒙蒙，拇指大小的丹丸，一口吞下，嘎嘣嘎嘣地乱嚼。
“随你怎么说。”云碧涛一脸无所谓。
“对了，你不是说不能惊扰尘世吗？可你现在做了些什么？”袁秋咽下口中丹药，突然冲云碧涛奸笑道，说话间，他只觉丹药一入腹中，周身便感到一阵暖洋洋地舒坦，体表上的那些伤口也渐渐地开始发热变痒。
“兴许是药力发作了吧？奇怪，怎么会这么快？”袁秋暗想，随即他便有些后悔自己的出言讽刺了，毕竟云碧涛看来也不是那么可恶。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谁知云碧涛根本满不在乎，只见他把手放在嘴边，竟吹起一串口哨。
“撤阵！刘诺，山魁，出来吧。”
“是，盟主！”随着话音落地，两条黑影突然翻墙跃入，走得近了才看清，竟也是两名少年。
这两名少年现身之后，泰安学院内外的异象便随即消失不见，在场之中唯一还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慧珠仙剑，仿佛要亲身验证一番，将八彩的光辉洒向院外，但这一次，竟毫无阻隔！
“呵呵，我早已命人在院外布设了一道奇阵，没想到吧？”云碧涛似运筹帷幄的智者一般摇头微笑，“这两位，穿蓝衣的叫刘诺，来自越州万兽门，穿红衣的叫山魁，来自澜州赤阳宗，都是我的得力干将。我想你也清楚了，方才那道奇阵，便是他们合力所置。”
“可那又怎样？院里光华四射，声响如雷，外人又怎么会视而不见？”袁秋眼见云碧涛介绍的刘诺山魁二人齐齐向他见礼，也急忙抱拳回敬，他对这两人可没有什么怨念，随后便看着云碧涛疑惑道。
“很简单，我召来的黑水云层便是遮掩，明日众人醒来，只会认为是下了一场雷雨而已。”云碧涛仿佛对这番手段很是熟悉，解释起来也驾轻就熟。
“呃？你经常干这勾当？为什么选择泰安？”袁秋见他回答得如此迅速，不禁无语地又问。
“因为，哈哈，因为我是瑞云的人啊，就算被看出什么古怪，又与我何干？哈哈，那就是泰安的事情了。”云碧涛咧嘴一笑，笑得仿佛奸计得逞一般畅快淋漓，他身边的两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袁秋顿时一脸黑线。
“这才是真卑鄙！”
“好了，好了，刘诺，山魁，莫要在袁兄面前失态了。”云碧涛竭力止住笑意，直起身来，挥手喊停。
随后，云碧涛回头看着袁秋，又突然板起脸来道：“希望袁兄以后在我瀚州地面不再惹祸生事了，同样也希望袁兄仙业有成，早日扬名立万，后会有期。”叫上身后两人就要向院门走去。
袁秋站在原地没有出言挽留，只是怔怔地盯着那三个走远的身影不知在转着什么心思。
就在云碧涛三人来到学院大门之时，刚要起脚越过门槛，袁秋却突然在后面问道：“我思来想去，还是想问一句，你口中的奇阵叫做什么？”
“哦？此阵名为摄光，是山魁所在赤阳宗的一门法阵。”云碧涛看了身边恭敬无比的红衣少年一眼，才回头笑道。
“是吗？那后会有期。”袁秋低头抱拳，同样一笑，只是笑得有些邪性。
“袁兄，后会有期。”云碧涛轻点其头，转身当先抬脚。
“噗！”随着一声异响，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刘诺、山魁急忙掩面，云碧涛更是错愕地抬起鞋底，定睛一看，差点气晕。
只见鞋底粘着一片不知名的暗黄之物，在一看地面那深埋着自己脚印的被草纸包裹的一坨东西，云碧涛哪里还不明白？
“狗屎？！”
“呵呵，你以为你是胜了吗？”袁秋此时再也憋不住，冲着云碧涛的背影坏坏地笑道：“来的时候顺便带来的，不是狗屎，是鸟屎，祝盟主大人你走好运喽。”
若是云碧涛双脚不停地走过大门，袁秋还真没有把握他会上当，所以临门一刻袁秋就借谈话之机令他分神，这样把握也会大些，结果果然一举奏效，让云碧涛吃了瘪。
云碧涛身子一颤，却没有回过头来再暴打袁秋一顿。
“这就是那位仙界人物的转世吗？”云碧涛暗道一声，将身下的秽.物一脚狠狠踢开。
“谢谢，再会！”
身影一闪，带着满脸怪异的刘诺、山魁两人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