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道:千仞派萧熬代替马车夫随行,在于萧熬的一番说道中废除暗卫营旧规,并命萧熬为暗卫营副统领。四人决定在刑阳城中暂歇……)
依着言鲲的建议,两个时辰后,马车风尘仆仆地驶至刑阳城门口。巍峨的城门楼上已安排人员站岗,城门两侧也早已安排了两队人马排至两侧,个个束甲持兵,戒备森严,恭候着马车到来。
“下官恭迎千仞公子。”城门人马为首的一人,身着官服头戴官帽,正是刑阳城县守。福态满满、虎背熊腰的身材配合圆润的大肚腩和低三下四的神情,走路时的体态显得格外滑稽可笑。
马车缓缓地驶向城门。刑阳县守快步走向马车,对马车内的千仞颔首作揖道:“千仞公子远行至此,想必已是舟车劳累,下官已吩咐府内家丁备好酒菜,请公子赏脸至府中用膳……”
刑阳县守毕恭毕敬的态度牵动了言鲲的心思。言鲲先行从车内蹦出来,拍了拍肩头上的灰,立刻摆出公子爷身边小厮该有的架势道:“劳烦县令大人在此为我们接风洗尘了。县令大人如此诚意,想必我家公子定是满意的……”刑阳县守尴尬地笑笑道:“是您太抬举下官了,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只不过,下官是这刑阳城的县守,不是县令……”
“有什么分别,都只是给那皇帝卖命!”千仞的声音从车内传出,立刻怔得刑阳县守身子一僵。萧熬挑开门幕,千仞从车内缓缓的落至车外。千仞的裘袄靴不发声响地踏在了地面上,众人却顿时感受到了强烈的威压;这样一位清贵风流的公子显身,周围的空气刹那间都寒了数分。
刑阳县守好半响才缓过神来,千仞的威压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身子弯的更低了些:“公子一路风尘仆仆到这刑阳城,下官作为县守理应款待。几位若是能赏脸至下官府中下榻,府内想必定是蓬荜生辉,下官一定好酒水好饭菜的招待您,让你赏歌舞升平,略万千霞光……”
“别给我扯这些花里胡哨的。你的县守府生不生辉我不管,你府内的歌舞升平我也不稀罕。这刑阳城也不小,不只是县守府可以去。”千仞没有看县守,而是举目望了望高耸的城墙,若有所思。
“听您的意思,几位是早已安排了住处,不知是哪一处客栈酒楼能入了您的眼?”千仞冷哼一声,凌厉的目光对上了刑阳县守,叹道:“是啊,本少进了这刑阳城,的确是该归你管了,去哪里要干什么,必要先通报你,不然我就触犯了条法不是?”
豆大的冷汗顿时从刑阳县守的脸上留下,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叩首道:“不敢不敢,大公子言重了,下官见您出行未带兵马,只是一两名随从如何护住您的安全?下官也只是想多为您增派些府兵,不敢处罚大公子……”话落,一道寒光从马车方向传来,惊得刑阳县守骇然,当回过神来时,只见得萧熬持剑立在当前,剑锋直指自己面门。
“啊!”刑阳县守惊呼一声,身子立刻后倒,却撞到了一人。刑阳县守战战兢兢地抬头,身后的言鲲已将匕首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随着萧熬的一声剑吟,又有数道寒光从四面八方刺来,数名千氏隐卫出现在城门前,并排两列,手中配剑悬于刑阳城士兵的脖颈前,距离不偏不倚,两寸。
一时间,城门前的气氛分外尴尬。刑阳县守与士兵的脖颈被剑抵住,不敢发声,大气也不敢出,只有一滴滴冷汗缓缓滴落在剑锋上;千仞也不说话,笑容微妙地望着刑阳县守。
不久,千仞嗤笑一声,摆了摆手,众隐卫立刻撤走,消失在满满疆野中,来无影,去也无踪。刑阳城众士兵的四肢直打颤,若不是长枪立于地,支撑着身体,想必早已跌落在地上。萧熬言鲲二人也收了兵刃,等候千仞发落。
千仞环顾着四周,目光从城墙转移到士兵们的脸上,不禁又嗤笑一声,便转身来到刑阳县守的跟前,冷冷地说道:“开城门。”便又坐回了马车中。
刑阳县守愣在原地惊魂未定,身后的言鲲踹了他一脚道:“我家主子要你开城门没听到?信不信爷开了你的脑门?”说着便又掏出匕首作势要砍。刑阳县守哪里还受得了,立马连滚带爬窜到了城门口,哆哆嗦嗦地喊道:“开,开城门!”
萧熬与言鲲也坐回了车内。城门被缓缓打开,萧熬在车头挥动着马缰,马车缓缓驶入刑阳城。
等马车完全消失在城门口,刑阳县守仍感到心惊肉跳,刚刚的情景历历在目,千仞的玩世不恭世人皆知,他若是想杀了自己阎罗爷也留不住。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望了望同样惊魂未定的府兵们,叹了一声,吩咐打道回府。
刑阳城内行人甚多,人头攒动。不大宽敞的行道两旁,各式杂摊烂铺聚集着爱凑热闹的百姓;戏院内传来歌姬不着调的小曲,酒楼内的大汉光着膀子抡起酒缸便往嘴中灌,赌馆内的赌徒们揣测着骰子大小,灰巷中不时传出老汉扯着嗓子吆喝的叫卖声。马车内,萧熬、千仞、霜儿三人矜持地坐在城内,唯有言鲲兴奋一场,像猴儿似的车内窜来窜去。千仞实在看不下去,怒喝道:“你是没见过世面还是怎的,给我安分点!”言鲲这才稍稍收敛了些,但依旧难掩喜悦之情道:“公子,咱们刚刚实在是太帅了,您看把那胖子吓得,原来刑阳县守这班孬种……”
千仞没有兴趣谈论刚刚的事情,摆摆手道:“你若是被人拿刀抵着脖颈,估计和他一个德行。”
言鲲尴尬地笑了笑,又问道:“不过想不到这刑阳城内的景象倒是不赖。诶公子,既然我们不去县守府下榻,那您安排了哪里歇脚?”千仞沉默了一阵,向着车外的萧熬喊到:“去烟柳楼。”
言鲲大惊,赶忙劝阻道:“公子,毕竟我们这出门在外的,去那种地方,若是传出去……”“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千仞不屑地瞥着言鲲问。
“咳咳,”言鲲也有些难以启齿道:“公子,您此次出行是奉命镇守边疆,这种红粉之地,的确不是您现在该去的地方……”“哪里来这么多大道理,本少只是去歇几晚上而已,能有什么?”千仞摆摆手打断了言鲲的话,让萧熬继续赶车前去烟柳楼。
“那……”言鲲回头看了看坐在车角的霜儿,难为情地说道:“我这……霜儿还在呢,您就要带我去那种地方,我这也不方便啊……”
“怎么?霜儿不在你就敢去了是吧?”车外的萧熬也听不惯言鲲扭扭捏捏,不留情面地讽刺道。“那好吧……”言鲲也蔫了声,就连千仞也浅浅地笑了一声,只是霜儿一脸茫然道:“你们在说什么呀……”
一路无话,马车径直驶至了千仞所说的烟柳楼。“公子,我们到了。”“嗯。”萧熬甩下了马缰,招呼着千仞下了车,言鲲拉着霜儿,也跟着千仞,不太情愿地下了车。
眼前所见的烟柳楼此刻是灯红酒绿,热闹异常,楼内不时传来风尘女子们或软糯或清脆的吟笑声,楼上楼下香艳妩媚,男来女往搂搂抱抱,看那红绢粉黛,莺歌燕舞,燕瘦环肥,短襟长裙,一缕缕幽香伴着糜音散播开去。千仞刚一下车,一派花枝招展、衣着不雅的女子们便迈着招摇的步伐,将千仞围住,口中冒着令人羞恼的字句,挽住千仞的臂膀,将千仞引进楼中。萧熬依旧是以往般淡定,霜儿不解的皱紧小眉头,言鲲扶了抚额,拉紧了霜儿的手,在青楼女子们的簇拥下进了楼。
千仞踏入门楣后,青楼女子们立刻松开了千仞的臂膀并退至两旁,只剩一人领着千仞朝前走去。言鲲见千仞进青楼竟始终目不斜视,心生诧异,自家公子何时变得如此矜持了?他用胳膊肘顶了顶一旁淡定的萧熬,问道:“诶,你说,公子的耐性何时变得这么好了?如今竟连这青楼女子也不屑沾染了?”
萧熬意外地瞥了一眼言鲲,说道:“我以为你知道,看来公子也不是所谓的完全放心你……”
言鲲听后立刻起来恼意,质问道:“听你这话意思,这青楼是有什么蹊跷之处了?”
“这烟柳楼是公子的产业。”萧熬淡淡地回答。
“什么?”这答案的确出乎言鲲意料,自己跟随公子多年竟不知公子曾自行开办过产业。“不是吧,公子这是有多大的瘾,京城的那些青楼玩腻了,就打算着自己开办?”“你最好希望这句话别让公子知晓,否则那草堂的凉席你又要跪上三日。”
之前言鲲犯了些许错误,千仞便会处罚言鲲跪在雪肆居内的草堂三日,与世隔绝且不吃不喝,若是被发现起身便再罚三日,每回都是霜儿心疼言鲲,偷偷溜进草堂中送些酒饭,因此听到萧熬的警告后,言鲲立刻噤了声。
“在侧妃过世,将暗卫营交与公子打理后不久,公子便盘下了曾经的晨春楼,更名为烟柳楼。烟柳楼内的女子卖艺则不卖身,卖身则不卖艺,而那些卖艺不卖身的女子……”萧熬嗤笑一声,接着说道:“实际上都是千氏暗卫营中的隐卫。烟柳楼明面上是家招待酒肉好色之徒的青楼,暗地里则是负责为公子打探各座城落的情报……”
“情报?什么情报?”言鲲立刻心生好奇打探道。
“公子没把这些告诉你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没必要参和进来,毕竟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萧熬摆了摆手,提步跟上了千仞。
女子领着千仞穿过大堂与宿楼,来到一处偌大的院落中。千仞微微抬首,便又望见一风韵女子,正在前堂内挥舞团扇,翩翩起舞。女子身材高挑,体态轻盈,舞姿端庄娴雅。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的舞姿中流露出世俗之外的风韵,时而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时而又像一只翩翩起舞的杜鹃,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令人陶醉。一曲舞罢,起舞女子似是晓得千仞一行人的到来,做了一段迎宾的舞态,将千仞一行人迎入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