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左相妃逼迫千仞与贺诗燕成亲以达成自己的野心,然而却遭到千仞反对,一怒之下对千仞扇耳光,不料却因此惹怒千仞,千仞愤然离去……)
千仞反对成亲一事被传至左相耳中,左相听后大为震怒。千仞这么做,不禁导致自己没法攫取齐国的兵权,还有可能与贺家的关系闹僵,这对自己的霸业极其不利。不过他更是知道,真正阻挡住自己的绊脚石,是自己的这个儿子。凭借千仞的脾气,左相妃害死刘侧妃自己却坐视不管的事够他气半辈子了,若是想说服他站在自己这一边,那简直比谋权篡位更加苦难,但又奈何千仞武功高强,手下也有当年刘侧妃留下的暗卫营掌管权,要对付千仞谈何容易?
说来也巧,没过几日,正当左相正为如何处置千仞的事一筹莫展之时,从宫内传来消息,称是镇守幽城的将军因病不治而亡,此时幽城众将群龙无首,人心惶惶,急需派遣一人赶赴幽城担此重任。这幽城地处南方,是与秦国与齐国的接壤城池。多年来秦国妄图吞并齐国,屡次兵犯幽城,致战乱不断。
左相想到此乃天赐良机:这幽城离国都距离甚是遥远,快马加鞭大概也需两周时间;若是能说服皇上,让千仞赶赴至幽城来当这将军,那自己的心头大患便可除去,从此推翻朝纲便再无后顾之忧。于是,左相立即进宫参见了皇上。
齐王殿内,皇上如木傀儡般端坐于殿首,身着略加奢华不缺装饰的皇服,眼神中勉强能挤出几分威严。样貌被珠帘挡住,难以看清。
左相从一侧毕恭毕敬地上至殿前,弓身稽首道:“陛下,臣听闻幽城守将疫病而死,城池内人心散乱,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此事的确属实。最近秦国境内爆发疫病,陈将军在抵御秦军时不幸染上疫情,此病暂时还未能有医师能治。好在疫病还未传入齐国,但陈将军却不治而亡。如今幽城众军无将率领,朕也在为此事发愁……”
“陛下,这幽城与秦国接壤,乃齐秦两国战略要地,多年来战乱不断。如今城内又无将军镇守,若是不立派一位有才干的统帅赶至幽城,等到秦国突然发兵,恐怕这城池也是如雨中鸿毛,岌岌可危。”
“是啊……”齐王眉头紧蹙,又问道:“那……千爱卿有何高见啊?”
“此事重关国家危亡,岂能怠慢?既然暂时无人愿担任此职,那么便让臣的子嗣前往幽城罢!”
“那怎么行!”齐王从椅上惊坐起来。“古往今来,哪有朝廷众臣会将自己的子嗣派去镇守边境……”
“陛下!”左相生怕齐王反对,立刻声泪俱下地解释道。“若是这幽城丢了,那么定然会大涨秦军士气,而灭了我军威风。我大儿子千仞,从小便刻苦习武,如今武艺在整个齐国境内恐已是无人匹敌,想必已然是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那怎么行,千仞贵为左相府大公子,虽说是性情顽劣,但也不至于……”齐王还是有些犹豫。
“大王!臣也并非是嘲笑我齐国无人才,但当下之急是立刻派人前去接管幽城;这去往幽城路途遥远,若是在此期间秦军兵犯幽城……目前来看我儿千仞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再说,先王待我不薄,臣的命是齐国的,臣全家的命也是齐国的;如今国家有难情,臣怎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王,莫要做过多的考虑了,就依老臣之见吧……”
自古以来从未有过朝廷官员自愿将自己的子嗣送往沙场的先例。都城中的公子哥们成天游手好闲,大小姐们靠互相攀比珠宝装饰打发时间,导致齐国秩序混乱不堪。宦官当权,这齐国岂能安宁?
年轻的齐王平日里都是靠朝廷中臣的建议治理国家,自己并无主见,最终还是拗不过左相,在随意叮嘱几句后便发召下令,册封千仞为羽林郎将,发配到幽城顶替陈将军,旦日启程。
临别时日,一辆奢华的高头马车停亘于城门口,周围人头攒动,议论纷纷,不知是在悲叹惋惜还或是拍手喝彩。千仞拨开珠帘,探头环顾四周,却令其心酸不已:稀稀落落的雨滴打落在马背上,前来送别自己的,却也是只有寥寥几人。
人群中,一人身着锦帽貂裘,头束玉冠发髻,与其它布衣相比显得格格不入。起初千仞还感到欣慰,满都城的达官贵人自己得罪个遍,竟还有哪家贵公子肯出面为自己送行。千仞想仔细看清此人的面貌,但此人腰间摆动亮出的“千”字腰牌却先映入千仞眼帘。
“这四月的天今日却是北风呼啸,千府门面朝南,你是怎么来的?”千仞一挥衣袖将珠帘拨回,坐回马车内,语气虽然平和,但却不乏讽刺;在场的明眼人都清楚,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在质问:“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而千仞之所以摆出一脸的不屑,是因为被千仞所质问的公子,正是左相妃之子千轩。
“大哥,父亲向陛下推举你去镇守幽城,我今天和贺姑娘特地来送送你……”原来在千轩的身后,还怯怯地躲着一个人影,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目光却始终不敢与千仞对视。
千仞下了马车,反身越上车顶,不屑地回应道:“哼,少在我面前假惺惺了,本少这一走,在左相府岂不正好就没人与你争地位了么?本少这一走,你岂不正好可以顺理成章地接管这左相府了么?本少这一走,那些名门子弟千金岂不都依你为榜样,听令于你使唤了么?”
千轩慌忙地解释着:“大哥你也不能这么说,你是临危受任,过几年就回来了,你的雪肆居每日我都会派人去给你打扫,你的古董藏品,书法字画我也一样不会动,我还会吩咐下人每年给你额娘刘侧妃上香……”
“我这还没走,你倒是把一切都打理好了,那我岂不是还要在此好好谢过你一番?”
千轩的脸上稍稍显露出一丝委屈与愤怒,但也早就习以为常,轻叹一声解释道:“大哥,父亲向陛下推举你去镇守边境,这是说明他器重你,为国镇守疆土,也算是为国家做了贡献,而且父亲也许正好想让你改一改你的顽性,而且凭你的武功,说不定在边疆打了胜仗,陛下还能给你加官进爵,金银珠宝大把大把的赏赐,到时候,咱们左相府也能出一代名将,大哥你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你还在为那个老家伙辩护!你难道还没看出来,他这次把我送走,就是想铲除我这个眼中钉。而且,只要这天下不平,战争不休,我就永远别想回来!”
千仞一语便戳穿了左相的心思,哽得千轩一时也没办法回答,便赶紧远离了千仞的目光,回头望向了躲在自己身后的贺诗燕,像是抓住了一般,赶紧将其推向千仞面前。“大哥,这贺姑娘也舍不得你,非要和我一块来送送你,你看……”
千轩瞥了一眼千仞,依旧透露着那一丝令人胆寒的杀气,连忙赶紧支吾道:“那,那你们先聊,爹找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便立刻策马扬长而去。
此刻围观的人群也识趣地散去,孤城下,除了一辆马车,只留有千仞贺诗燕两人,互相注视着对方,默不作声。
“千仞哥哥……”贺诗燕小声的呼唤打破了僵局。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始终不敢直视千仞的眼睛,默默地拿出藏在袖子中的玉佩,双手捧起胆怯地递给千仞。
“这是什么?”千仞并没有接过贺诗燕手中的玉佩,依旧用冷冷的语气询问着。
“是,是我奶奶小时候送给我的青丝绕雪玉佩,请,请你务必收下……”
“你奶奶送你的?你的奶奶前几天不是已经死了么,那也就是说这东西对你很重要是么?”千仞拿起玉佩在手中把玩着。
千仞的直言不讳明显是触动到了贺诗燕,她慢慢低下头,不想让千仞看到自己的眼眶已经开始变得迷糊,两只手不停地拉扯着衣袖。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给我做什么?”
“我,我……”贺诗燕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娇羞的细声细语回答道:“我,我只是想希望你在边境时,不要忘了我……”
尽管贺诗燕对千仞是动了真情,但似水柔情依旧是没办法打动被污浊世气侵蚀心灵的千仞。千仞在反复“欣赏”过玉佩后,一脸不屑地丢回到贺诗燕的手中。“哼,一块玉佩而已,这东西爷要有多少就有多少,何必差你这一个?”说完便甩袖转身,重新踏入了马车内,使唤马夫启程。
雨渐渐停了下来,伴随着几声马嘶,马蹄声即起,马车承载着千仞一身的不羁与放纵,渐渐地消失在了漫漫雨雾之中。城门口,唯留下贺诗燕一人,手中紧紧攥着千仞丢还给自己的玉佩,放在了胸口上,眼角泛起的浊泪已被拆作两行,口中仍然默念着几声:“千仞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