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八年腊月初七,寅时刚到。朝天门的城墙上悬挂着巨大的铜盆,里面木头烧的正旺,本该夺目的火光被北地的寒风不停的撕碎,连带着地面的影子都狰狞恐怖。
城墙下阴影里,很多身影蜷缩着,扯紧了身上的衣衫,尽力贴近厚实的墙面、地面。他们暂时是没资格靠近进门的条石路的,那里停着各式马车,按照默契排好了队伍,从火光里延伸到黑暗里。
“梆~”梆子响了一声,城门楼两边各放下一只大吊篮,守门的兵丁要换防了。被换下的兵丁何九跨进吊篮之后,把一只羊皮酒壶塞进了接防的弟兄手里,道了一句:“刘兄弟,今夜扛不住多喝了两口,你最后一哨火气旺,多担待,下了哨我给你赔两盅莲花白”。被称作刘兄弟的人没言语,只点了点头,转身站到了鹿角边,手搭上了刀把。眼见有了回应,何九便用力拉了几下吊篮边另一条用作传信的绳子,门楼上军士感觉到绳子的动静,摇起轱辘,吊篮便吱呀吱呀的开始上升。按律守城门的官兵值哨期间不准饮酒,但这天,这风,天王老子来了兵丁们也敢上去讲个道理,何况这天下也已经承平了两百年!
换防引起的动静不大,城门转瞬间再次悄无声息,留下时间停在这里继续熬炼。
“咚~~~”,一声宏大的钟声响起,短暂的停顿后,连贯而有韵律的八声钟响紧跟而至,黑暗里数不清的人影向着火光聚拢而来,挤在条石路两侧,离着那些马车一段距离。城上有军头敲击着锣,指挥手下一起使劲转动把手,锁链碰撞不停,巨大的朝天门缓缓地打开,寅时过半,长安开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