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孽
一
从法院正式退休了,现在如何打发漫长的退休生活是提到眼前的事了。上班时脑子里没有走过退休的事,现在竟然一点业余爱好也没有培养出来。棋琴书画一点不摸门。跳舞唱歌迈不开步,张不开嘴。在一块神聊胡侃,还怕说走了嘴。凑在一起喝点小酒,时间长了,嘴里的酒越喝越苦,话题越说越短。偶尔也到树林里打打形意拳,没有个伴。
退休的日子好无聊啊。于是乎,吃饭睡觉成了轮班倒的主要事务。
有一天,从正太河的河沿边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消食解闷,看到河边隔三差五有垂杆儿钓鱼的。花白头发的居多,也有年轻人。他们置身于绿水微风,一个个神情悠然,乐在其中,大有姜太公渭水垂钓的风采。我心头一撞,这个活儿倒不错,比单纯跳舞唱歌和喝酒等浪费时光的事有意义。一则钓到鱼还能做成菜省了钞票,二则钓鱼也算是个高品味的雅趣。古代的画中和书里常常记载着名人雅士寄情于山水之间,或钓或游,放飞身心,好不自在。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跟平时那种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一样,我立马到钓鱼店置办“行头”,什么鱼杆儿、鱼勾儿、鱼漂儿、鱼食儿、鱼网兜、鱼炮台等。从手机上学习恶补钓鱼“技能”,什么选地方、测水深、调鱼漂儿、打窝等。觉得“调查研究”的功课做得够深了,钓鱼技能掌握得差不太多了,头脑中想像着那河里的鱼一条跟着一条往我的鱼网兜里,钻啊钻啊,着实叫人高兴。于是,信心满满地提包挈杆加入到那些钓鱼的队伍中。
真的太巧了,我发现在我钓鱼位置的右首边,我们单位的小李正举着鱼杆,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上的鱼漂儿发劲儿。这小伙子人不错,钓鱼也跟平时工作一样这么肯学认干。我对他映象一直很好,经常对他工作给予首肯。大概今天是休息日,他有时间来消遣来了。
“呵,小李呵,你也来钓鱼呵。”我还像在单位一样,略略地拉长了嗓音,带着欣赏地味道招呼道。我对下属一直平易近人,这点还是有自信心的。
小李抬起头,惊喜地看着我说:“啊,想不到是你,你也钓鱼啊?老王。”
“老王。”我一楞,这,这,小李是跟我说话吗?往周围看了看,近处没有其他人,而且小李笑吟吟地一直盯着我看,是跟我说呢。原来在单位小李在楼道见了面,提前哈下腰,毕恭毕敬地招呼道王主任好,或者是领导好,因为在单位我担任政治部主任。我才退休没几个月,小李竟然叫我老王了。
我的心里就像楞不几地扔进冰块子一样,又冷又憋屈。在我有印象中喊单位的门卫、搞卫生的、年纪大的司机等,什么老张、老李。难道说,我的地位呼地一下子降得这样子了。
当我笨手笨脚地往河里摔杆时,小李背着手踱步过来,指指划划教我怎么摔杆,一边教一边说:“老王,你真够笨的,看,杆要轻轻地摔起来,鱼线借着巧劲就飞过去,轻轻地落下来。就这么简单,笨得出奇啊。”小李说我笨?我的耳朵就像猛然有一群知了吱吱燥响,头有些发晕。原来在单位,小李经常赞扬我是单位第一有才能的,向我请示问题,态度十分谦虚,不停地点头称是。连我在文件上提出的批示意见,他复印下来,说字迹太漂亮了,当字帖练习,这,这,这还是那个小李吗?
理论与实践隔着厚厚的一层,鱼一点也不傻,飘忽而来,飘然而走,略为有点响动和影子掠过,箭一般嗖地飞走,不会轻易上当咬住鱼勾,这样,大半个上午我尽赶着“喂鱼”了。眼看到中午了,终于有鱼口了,黑漂摔杆连续钓上两条鱼。尽管说小点,有寸把长,但还是开张了。两条鱼在网兜中怒气冲冲地横冲直撞,嘴里吱吱地叫着,一百个不服、一千个不愤的样儿。我仔细一看,发现两条鱼嘴下身子上有一圈金黄色的鱼鳞,就好像套了一个金项圈,闪闪发亮,可怪啊,这是什么鱼。我喊小李:“小李,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鱼,挺奇怪的。”之所以喊小李,一者觉得这种鱼希奇古怪,还是头一次看到;二是向小李显摆一下,我也能钓上鱼了。
小李显然觉得我这水平,能钓上鱼就不错了,还能钓上个特别的鱼,简直是痴人说梦吧。他摆好鱼杆,慢呑呑地晃过来,低头一看,突然张大了嘴,惊奇地叫道:“噫,噫,这是什么鱼,真怪,真怪气。老王,你这怪人才能钓上怪鱼来。”
小李说我是怪人?在单位小李多次表达想到我手下当兵的强烈愿望,说我爱兵护犊子,全力培养手下人,简直就是家长一样疼人。我好几次在他们主管院长那里赞扬他,说他懂事、尊重领导、工作不错。小李一边往回走,一边回过头来说:“老王,我判断你是把河里鱼们的官二代和富二代钓上来了,留着给你小孙女看吧。”
二
我的小孙女今年四周岁了,全家人爱如珍宝。长得如同粉装玉琢,眼如点漆,小嘴和樱桃一样,机灵又活泼,叫起爷爷奶奶来,熨帖心肺。当我把这两条奇异的小鱼用盆盛了放到她面前,小家伙高兴得手舞足蹈,连喊:“香爷爷,香爷爷。”平时只要“得罪”了她,总是噘着嘴骂我臭爷爷,但是,不管喊我香爷爷还是臭爷爷,我都感到无比幸福。
晚上看了一会儿电视,躺倒身子准备睡觉。老伴睡功比较好,头沾上枕头一会儿就轻轻地有节奏地响起起了鼾声。我却睡不着觉了,小李今天的一举一动不断在眼前出现。我退休没有几个月就直呼我老王,说我太笨,说我是个怪人,连我钓的鱼都是什么官二代富二代,真损啊,这就是摆明了污辱我的人格了,拿我一个老领导开涮。我脑子里过电影一样回顾这些年来的事,要说我办事说话可能无意中得罪单位的个别人,小李,这些年打交道的次数都能数得过来的,细想起来从来没有任何过节。话说回来,即使是万一有可能无意中有让他不高兴的地方,我作为单位原领导,你也不能这样无礼,而且我还是退休了,真是岂有此理。説穿了不就是我不在职了,没有一点用处了,该踩就踩,反正也怎么不了他。我心中慨叹道,真是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得小人心。
我尽管一个劲地解劝自己,但是说真的,一辈子没有遇到这种翻云覆雨的玩艺儿,越想越生气,展转反侧,不能入睡。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些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我连忙欠起身子问:“是谁呵?”
“开门,开门。”有一个男人的声音,挺洪亮。
听着声音有些陌生,而且发音有些怪异,像是学过汉语的外国人说话,从喉咙里直吼出来。我有些不安,赶快从猫眼往外看,模糊看到有两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站在门前,神情严肃。我说:“你们是哪儿的,我不认识呵。”
其中一个大声地说:“我们是河务处的,找你有事。”
“有事明天再说吧,大晚上的。”
他们有些不耐烦的:“不行,必须现在处理。”
“处理?我有什么事吗?”
“有呵,我们进屋里说。”
我一想,跟河务处还会有什么事呢,是不是有些误会呢,我紧着穿上衣服,趿着鞋,打开了门。他们进来了,我看到,一个尖脑袋,一个方脑袋,都长得一双小圆眼睛,不停地在我的屋里扫来扫去。
我说:“说吧,有什么事?”
方脑袋说:“你今天从河里钓了两条鱼?”
“没错,是两条小鱼崽子。”
“承认就好,你可知道,这是两条一级保护鱼类,你竟然敢动,胆子老大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觉得挺奇怪的,这我就放心了,过后给你们送回去。”在灯下看着说话的方脑袋,猛然觉得这么熟悉,越看越像我们单位的小李,而且眉心中间那道竖纹也一模一样的。正在我胡乱猜想的时候,那个方脑袋说:“命令你现在把那两条鱼送回河里去。”
“现在,这么晚了,明天,你们看行吗?”
“不行,这是命令。”
我商量地说:“要不这样,鱼在儿子家,儿子就在对面楼上,我现在把他们拿来,你们端走倒到河里不就行了吗?”
方脑袋与尖脑袋对视一了眼,方脑袋说:“不行,必须你亲自去倒到河里。”
这不是为难我吗?我生气地说:“你们顺便倒了,多省事,还多倒手续干什么?”我对着方脑袋意味深长地说:“年轻人,多学点好,工作不要怕累,要尊重领导。”
一直没有说话的尖脑袋突然大喊一声:“你个老梆子,我们去倒,还要变回去,变过来,你知道多麻烦。”
这是什么意思,还变回去,变过来?从他们进屋就觉得反常,不知道哪个地方不对劲。他们的制服上面挂着一些鳞片,闪闪发光,从来没见过。嘴唇又厚又尖,浑身上下左右不停地抽摆。更重要的,作为机关工作人员这么没规矩,没点稳重劲儿,还有点匪类。
还没有人骂过我老梆子呢,我大怒:“说,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瞅你们的来路,我就觉得不正常,我要反映给你们领导。”
“说出来,吓死你,我们俩是正太河的鱼伯驾前二十四品辑捕官。”说着,只见俩人把帽子扔掉,身子一抖,脸一下子全扭着朝向天,一幅鱼脸人身子,这不就是个妖怪嘛。我吃惊不小,心里发毛,怔怔地看着他们。他们弯下腰恶狠狠盯着我,要吃了我一样。
方脑袋撇着大鱼嘴,狞笑着说:“哈哈,怕了吧。今天,你老梆子钓的鱼,一个是我们的鱼伯的二公子,一个是我们鱼族首富的大公子,二位公子今天喝花酒泡妞被你搅乱了好事,还把他们钓住了。现在,我们奉鱼伯和首富大老板的旨意,命令你现如今把两位公子,安全送回河里。”
钓鱼钓出鬼来了,怪不得小李说那两条鱼是官二代和富二代。现在想来,小李身上一定存在两种可能性,一是小李不是人类,潜伏到我们人类来伺机探听情报的;二是小李至少说已然叛变投降鱼类,与之同流合污,那个方脑袋定r而无疑就是小王的化身。
略为思索了一会儿,我的心沉稳下来,我对他们说:“小小鱼类,即便你们变妖成鬼,我也不怕你们。我原来是堂堂的老法官,什么也见过,我现在就报告公安部门,把你们绳之以法。”
那个方脑袋嗷嗷叫唤:“还不服呢,打死你个老梆子。”两个家伙说着,舞动开短粗的胳膊,气势汹汹地向我扑来。
仰仗着我在小时候学习过形意拳,身子骨还算硬朗。我于是放开拳脚,一阵猛打,一会儿功夫把两个家伙打得难以招架,摇摇晃晃了。特别是那个方脑袋,我用炮拳直取面门打去,用钻拳直冲他的下巴打去,用崩拳连续击打他的下腹部,用横拳直砸向他的前额,用劈拳直捣他的胸剖,只见他脸上血水四溅,五官错位,像个软皮球一样,被我踢来踢去,不停地求饶。
最后,两个家伙走路踉跄,连爬带滚跑了出去。
我正打得在兴头上,准备益将剩勇追穷寇,突然听见老伴儿喊叫:“你打我干什么,老不死的。”
我睁眼一看,原来是在做梦呢。
三
我看着又进入熟睡中的老伴儿,捏着有些有些酸痛的胳膊,心情实在是大好啊。尽管是一场梦,可是也算在梦中出了一口气。虽然说日有有思,夜有所梦,不过,总觉得这梦有点怪。一时睡不着觉,拿出一本西游记小说翻看着玩。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房门被哗噹一声撞开。抬头一看,见一伙人带着尘雾闯进来。为首两位,一个穿着官服,长脑袋,脖子细长,五十多岁。另一位披金挂银,圆胖脑袋,没有脖子,大约四十多岁。两人风急火燎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大群人,手中拿着刀棍,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其中,被我打跑的尖脑袋和方脑袋也缩在人群中。
不用说,我明白了,还是为那两个官二代和富二代来的。这么多人,舞枪弄棒,来者不善啊。
长脑袋咧开大鱼嘴笑了一笑:“久仰了,王法官。本人呐是正太河上的鱼伯,管理河中大小众生。”他又指了一下身边的圆胖脑袋:“这位呐,是我们正太河的首富大老板,河中一切买卖都归他管。”
圆脑袋晃着一身肥肉喊道:“什么买卖不买卖的,就是钱多花不了,着急。”
长脑袋对我说:“我们说业不陌生,曾经是见过面了的。”
“在哪里,我怎么可能跟你们这些东西见面。”
长脑袋说:“请不要着急,你想一想,在正太河上,你抓了我们公子之后,是不是我们曾到你跟前看了好几回?”
想起来了,记得钓了两条小鱼,装入网兜后,有两条大鱼突然游过来,围着网兜转来转去,我用鱼网围罩了好几次,才慢悠悠地游到深水去了。看来,这两条大鱼就是他们二位了。
“你都知道了,你抓的正是我们二位的公子,请你放回去。”
圆脑袋往前冲出来,喊叫:“不放回来,我们现在就把你这老梆子砍了。”
长脑袋连忙摆摆手说:“不要整天就是杀啊打啊,太粗野了。对待王法官这样的文明人,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们要相信,王法官会被我们的理和情所打动的。”
长脑袋低头长叹一声:“虽然,有人说我是刮地皮,贪求无度,腐败透顶。虽然,有人说首富大老板是黑社会,坑蒙拐骗,打砸抢杀。但是,我们都是娘肚子生出来,上天给予我们有情有义、知恩报恩的本性,让我们都有了下一代儿女。王法官我们都有痛爱自己下一代的心,你不否认吧。你也有儿孙,你不妨设身处地地想一下,我们现在的心情有多难受,有多痛苦。不瞒王法官,我们俩的夫人每一炷香的时间,她们的泪水都哭满一碗啊。”长脑袋说着竟然呜呜地抽泣起来,拿出手绢不停地擦试着眼泪。
生而为人,谁能又无情。尽管他们俩个是鱼中败类,但是隔断人家骨肉之情,决不是我为人处事的原则和方法。我想了一想,说道:“你们俩今后一定要廉洁善良,不要干坏事。”
长脑袋诚恳地点点头说:“那是,那是,请王法官放心,我们二位也是爹娘养育的,决不辜负王法官的教诲,为鱼一生,造富一河。”
我说:“这样吧,我就去我儿子那里把两条小鱼倒进河里去”。说罢,我便出门去我儿子家去。刚走一会儿,突然想到,这么晚了孩子们都应睡下了,提前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一声。一摸口袋没有手机,可能是忘到家里了,我又赶回来拿手机。刚到门口,听见长脑袋高声大叫:“等一会儿,老梆子把公子送回去,你们把公子的100名护卫全部斩首示众。另外再把老梆子的房子烧了,连老梆子一块烧死。”只听方脑袋连声说:“遵命,一定办好。”
好恶毒啊,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我闯进去,指着两个家伙大骂一顿。
圆胖脑袋一跺脚:“砍了这个老帮子。”
长脑袋劝说:“不能,杀人是要犯法的。来人啊。”
方脑袋啃啃呲呲搬上一个大箱子来。
长脑袋指着箱子说:“看了没有,这一箱子全是宝贝,只要你把我们的公子送回家,这够你享受一辈子的。”
看我无动于衷,于是他命令手下打开箱子。方脑袋忙不迭地开锁,掀起箱盖。长脑袋摊开手说道:“请看,一整箱啊,都是宝贝,这都是你的了。”
我扫了一眼,哪有什么宝贝,是一箱子五颜六色的蛤蜊壳,恶棍骗子的本性是变不了的,我扭转过头去。
“这个傻梆子,这是钱,这是钱,你懂不懂。”圆胖脑袋瞪着眼嚷叫。
“噢,明白了,我平常告诉你多学习,连一点金融知识都不懂,这些宝贝能在这里流通吗?”长脑袋对圆胖脑袋说:“马上兑换成人民币。”
不一会儿,方脑袋和尖脑袋带领一伙子人抬来一只大箱子,打开箱子,满满一箱子崭新的人民币,方脑袋说:“不多不少,一仟万元。”
长脑袋拿出两沓人民币放在鼻子低下深深地闻了几下:“这钱真香啊,真香啊。这一仟万能干什么呢,可以办很多的事。往近了说,可以买一套大别墅,住进这些宽敞的房子,不说别的,心情也比以前好多了。前有宽阔蔚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房后是花园,种着自己心仪的树木和花卉。每个宽大房间,落地窗照进灿烂的阳光。还有大面种的餐厅,精美的食物。说句让王法官难堪的话,你现在六七十平米的住房,还不如别墅的厕所大。”
长脑袋望了一望我的老伴说道:“说实话,我是个有素质的人,不想揭别人的伤疤。王夫人跟你一辈子,可以说是吃尽了苦,受尽了累,没有住过大房子,没有吃过山珍海味,没有畅游世界。尽管夫人没有跟你抱怨,我们作为顶门立户的男人,我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听到这里,我的心情异常沉重,非常的伤感。
长脑袋看出了我心里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意,他又说道:“王法官,不要后悔。现在就有办法补救,现在,你把我们俩位的孩子送回家中,然后把这些钱收下,就这么简单,一切都了了,哈哈哈。”
听着长脑袋的笑声,我突然感觉到这不对啊,在我上班期间,也有许多的犯罪份子就是对我说了这些话,这样的腔调,而且也是送来许多金钱物品,都被我严词拒绝。我立刻厉声对他们说:“少用这些卑劣手段,我姓王的见过多了。”
圆胖脑袋冲上来,说道:“给脸不要脸,现在我就砍了你。”
长脑袋连忙制止道:“你胡说什么,要是能砍,我早就砍了,还跟他这么多废话。我们要讲文明,来,请上龙大师来。”
一个老头从人群中摇头摆尾走出来,身上的衣服由不规则的布条和布块拚结成的,花花绿绿,脸孔草绿色,眼睛发光蓝光,深沟一样的法令纹一直通到下巴。
长脑袋说:“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东海龙宫帐下的魔法大师,龙大师。大师今年已过一万多岁了,曾经见过孙悟空到龙宫抢定海神针。大师道法高深,堪称绝世高手。王法官,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还来得及,你改变主意吗?”
“少拿这些妖魔鬼怪吓唬人,我倒要看你们能出什么妖娥子。”
“好,我也算仁至义尽了,是你不给面子,请大师做法。”
那位龙大师气沉丹心,双目紧闭,一股灰色的烟从他口中慢慢向上吐出。灰烟在面前越聚越多,猛然看到烟中有一个人影,我细看,怎么是我的孙女闭着眼在烟雾中,慢悠悠地漂动。我的心立刻悬起来,他这是要干什么?看来这位龙大师气力不够了,浑身战抖,那团烟慢慢又收回去了。
那个圆胖脑袋对着龙大师骂道:“老梆子,快使劲,我们可是给了你一箱子宝贝。”
长脑袋也骂道:“快,快,使出你的全部法力,再来。”
那个龙大师大喘着粗气,说道:“好,我一定使出全部法力来。”只见他努着劲,口中再次吐出灰烟来,只见我的孙女在烟团中紧锁着小眉头,蹬腿挥拳,身体紧成一个团,孩子痛苦万分。
我顿时心如刀绞,万箭穿心,举起一把椅子砸过去。那个龙大师一躲,椅子飞向圆胖脑袋的头上。圆胖脑袋顿时血流如注,捂着脑袋大喊大叫:“快把他砍了。”
长脑袋连忙说:“别砍,给他上刑具。”
这些家伙们一拥而上,把我弄倒在地,给我上上手铐和脚镣。方脑袋上来打了我几拳和几个嘴巴子:“老梆子,你不是挺厉害的嘛。”
长脑袋哈哈地笑着:“打蛇打三寸,这下抓住这老梆子的软肋了。龙大师,继续加大法力,再给你一箱珍宝。”
龙大师振作精神,又开始做起法来。我的小孙女在那团烟雾中苦苦挣扎,命将悬于一线。我向他们挥挥手说道:“停下来,停下来,我认了,我认了。”
就在我心力焦悴时,听见我老件儿喊道:“大半夜,你喊孙女干吗,你个老不死的。”
我睁开眼一看,原来又是再做梦。
四
梦可算是醒了,但我身上汗水淋淋,心脏狂跳不止。
实话说,我从上学起就受到唯物主义的熏陶,从来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我一个劲地安慰自己,这就是个梦,但是心里却感到不对劲。联系到白天钓上来的两条怪鱼,以及小李的举动,总有一些令人不安的地方。我躺在床上努力把这两个梦前后想理出个头绪来,以至到天明也没有再睡着觉。
早晨起来买早点,也有点恍恍惚惚,心神不宁的。路上碰到我们单位退休十多年的老领导,他连喊了我好几声,都没有听到,最后还是他拍拍我的肩膀,我才醒过神来。这是多么的不礼貌,好像成心不理人家。平时买油条只买半斤,今天糊里糊涂要了一斤。而且忘记买豆浆了,又跑了一趟,好挨了老伴儿一顿数落。吃饭时,手一哆嗦把喝豆浆的碗打破了。老件儿气得说:“不没让你退休,不但脑袋坏了,连手脚也不行了。”
刚吃完早钣,老件儿接到儿子的电话,隐约听到说今天上午到儿童医院,给孙女看病去。我顿时如天崩地旋一样,抢过手机问:“孙女得什么病了?厉害吗?”
儿子说:“没什么,就是身上长些痱子,半夜闹开的。”
我赶快拉着老伴儿往儿子哪里跑去,一边走我不由自主地责怪:“唉,都是怪我啊,都是怪我啊。”
老伴儿说:“不就是个痱子,你着什么急,你神经病了吗?”
我们来到儿子家,我扑上去,看到孙女的身上,出现连片的红斑,孩子痛苦地叫着:“哎呀,痒死了。”
我紧着催促他们快去医院。
等到儿子领着孩子出门看病,我立刻拿起那个放着两条鱼的盆子就往外走。老伴儿拉着我的衣服问我干什么去,我说:“快点把这两条鱼放回河里去。”
老伴儿说:“你没看,孙女多喜欢吗,你放回河里,是不是神经病了。”
我回头说:“你就知道睡觉,发生那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我一会儿就回来,孩子的病就好了。”
我端着盆子,急急忙忙地往正太河走去。遇到熟人也顾不上多说话,心里就一个念头:真是惹不起了,快把这俩个鱼崽子放回河里,我一辈子也不钓鱼了。
到了河边上我原来钓鱼的地方,我蹲下身子,手脚发凉,事到临头有点拿不定主意了,倒还是不倒呢。最后,我下了下狠心,眼里流着泪,心里说道:“孙女啊,我这都是为了你啊。”我想着闭起眼,就冲着河里举起了盆。
就是这时,我听到一个人喊我:“老王,你快过来看看。”我一看是小李坐在河边向我招手。看到小李,我又想起了梦中的方脑袋,心想,还有什么好事吗,但还是犹犹豫豫端着盆走过去。
小李用手指着鱼网兜,颇为得意地说:“看,今天一起手钓了两个大家伙。”
我一看不要紧,这不正是那个正太河上的鱼伯和首富大老板吗。这两个家伙看到我,倏然低下了头,不停地吹泡泡。
好,天下太平,这下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兴奋地拍着小李的肩膀由衷地夸赞道:“小李,你还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