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古1137年,春。
位于荀子山边的东华山上住着一位怪人,名为相予,传闻相予能识人相面,能知过去未来。
而他深居简出,不知身旁还有何人,只知他有一徒弟名为水邢缘。
听说,他这小徒弟本是北神都的名门望族,然而家道中落,只得随家人南下谋寻出路。
在此途中,偶遇云游四海的相面大师相予,相予只微微窥他面相,便知此人前世与他有缘,今生来此相遇。
随即便同他父母说道,给了二百金,便带着他回山去了。
想来如今,已有八百余年。
相予虽是位隐世高人,可如今天下纷乱,战火四起,位高权重之人整日沉迷于仇恨杀戮之中,致使无辜之人备受磨难,平民百姓流离失所。
他曾几次前往劝诫,可惜,还是一无所获,以至于整日忧愁,唉声叹气。
“唉!”
而这声长长的叹息也被水邢缘尽收眼底,他端着茶水端正着立于门府前,再往前两步便是通往山脚的通天石阶,往前两排石阶旁种有两棵斜云松子树。
树冠粗茂,似要比水邢缘要大上一些。
相予站于第一排台阶上,一身白衣,头带幞头,额下一撮山羊胡,一手捻胡,一脸沉思。
如何看去都不像个识人相面的老天师,到像那提诗画字的文人墨客。
相予已在门府前伫立良久,刚才一叹,已是今日三叹,不由得让一旁的水邢缘揣测起来。
“师父今日无故三叹,是为何意?”
还没等他想明白,他师父便微微拍袖,转身悄无声息回去了。
他急忙跟了上去,也不敢过多言语。
是夜,夜明星稀,月影沙陇。
相予于屋内来回独步二回,心里烦躁不安,又微微推开房门轻步而出。
此时,微风清凉,四周一片寂静,月夜高挂,已是夜深人静之时。
他忍不住的抬起来头观天望星,心里不住之祈祷。
“若是有能人大将出世,也可解了这不必要之纷争,只是当世天下,又有谁有此能耐,只盼苍天有怜,派人来解了这困苦局面吧。”
想到此处,他又不忍深深叹息,心想。
“若是天知我意,又何苦让这群愚蠢之人自相残杀,唉!”
他微微摇头,只觉得上天也帮不了他。
正要回身之际,忽然一道红光从天上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东西方而去。
相予眼神敏锐,这一天将异相顿时被他所捕捉,慌忙抬起手指仔细算了算,而后大悦。
“有救了,这世道有救了。”
于是顾不得什么,欢笑着跑进屋子里就捣鼓起来。
次日一早,水邢缘刚从睡梦中醒来,轻轻推开房门,就见他师父正襟危坐于庭院里。
他一时慌了神,从没见他师父这般严肃过。
只是小跑着过来,忙问他师父。
“师父,怎么了?”
相予并未作答,只是问他。
“缘儿,你来此处多少年了?”
水邢缘见师父问起,便仔细一想,才回道。
“回师父,已有八百余年。”
“嗯,为师都教了你些什么?”
水邢缘又是仔细回想,这才答道。
“回师父,你教了徒儿相面、占星、侍水,驭茶。”
“嗯,如今可有成果?”
“有,只是徒儿不才,只懂皮毛,还是不及师父。”
“嗯,既然如此,我看,你还得下山历练历练,等到几时你如我般厉害了,你在回来吧。”
“师父!”
他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学到同师父般厉害,他就算穷极一生也达不到师父的三分之一,更别说全部。
这不明摆着要赶他下山吗?可他自侍奉师父以来,尽心尽力,没有半点懒惰,不知道为何,师父竟要赶他。
如此想着,他越加委屈,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泪眼汪汪的。
“师父,徒儿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徒儿可以改,只求师父别赶我走。”
相予无奈一叹,缓缓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交给他道。
“此水晶名为窥星晶,具体用法我曾告知与你,不过,只有等你熟悉运用我教你的东西之后才能用它。”
“师父,徒儿不走,徒儿不走。”
他头一次生出叛逆之心。
然而,相予却没有给他回旋的余地,硬生生将窥星晶塞到他的手里,淡淡说了一句。
“此去山下,不如山上清闲,事多闲杂,切勿为了名利前途而毁人害己。”
“师父!”
水邢缘挣扎着起身,希望他的师父能改变心意留下他。
然而,他师父心意已决,纵使他再多哭喊,再多不情愿,他也不为所动,微微叹了口气,便回了房里。
水邢缘冲着他师父的房门疯狂磕头,不住的呼喊着。
“师父!师父!”
然而,只听到房里淡然飘出几句话。
“缘儿,你就下山去吧,等你历练够了,你在回来。”
“师父!”
水邢缘泪眼婆娑,双腿止不住的打颤,这是他上山八百年来头一次被师父逼迫着下山。
他还不知下山会有多少艰难险阻,也不知离开师父以后他会如何。
然而,师父心意已决不容更改,他再多哭诉哀求也没什么用,一手擦了擦眼泪,再度冲着师父屋里深深一跪,而后不情愿的转身下了山去。
相予微微起身,透过门缝看他,又是长长一叹,而后推门而出,抬手挥来白鹤,坐上鹤背,云游四海去了。
水邢缘下了山后,独自走在平野之中,他四处看去,又不识路,也不知该往哪里去。
忽然想来,他在人世还有爹娘,不知二老如今是否安好,他也想去见见他们,那会儿家里人南下而去,估计已然定居于南海城。
想到这里,他又有了去处,心里欣喜若狂,正要往南而去,忽然听到风中传来一阵嘹亮的歌声。
“清月半夜吹寺明,寺明钟曲入乡音。”
他疑惑停下步来,张着脑袋四处张望,这时,一个壮汉扛着一截长棍,棍子前后挂了五六个葫芦。
嘴里任然唱道。
“清月半夜吹寺明,寺明钟曲入乡音。”
水邢缘头一次听到如此嘹亮而又富有情感的歌曲,顿时着了迷,便小心上前拦住那个挑葫芦的过路人。
“大哥等下,大哥等下。”
见有人拦他,大哥也不生气笑呵呵的停了下来,问他道。
“这位小哥有什么事吗?”
“我听大哥这歌嘹亮动听,忍不住问起来,这是何处之歌?”
壮汉哈哈一笑,也爽快的告诉他。
“这歌是曲乡的游音曲,人人都会唱。”
“曲乡?”
他还从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壮汉见他疑惑,又道。
“那曲乡离这儿不远,你往东南去,就能看到,听说那儿最近有桃花会,不少闲情画意之人也会去哪,热闹得很。”
“如此,那就多谢大哥。”
“不谢不谢,我还得忙着赶路呢,告辞。”
“告辞。”
说罢,壮汉又挑着他的葫芦,唱着歌曲往前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