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滴血落在星盘上时,天机老人就知道一切都太迟了。
那滴暗金色的神血在青铜星轨上蜿蜒流淌,将三万六千道星痕染成狰狞的血色。
老人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剧烈震颤的星盘,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正在崩塌的周天星象——北斗七星一颗接一颗熄灭,银河如同被利爪撕开的伤口,而最可怕的是那片从裂缝中渗出的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星图中代表神界的璀璨光点。
“不可能...“老人七窍渗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诡异的符文,“明明三劫未至,为何...“
星盘轰然炸裂的刹那,三万六千颗星砂悬浮成立体星图。
每粒星砂都映出不同未来碎片——有黑龙盘绕三十三重天的,有金莲枯萎于九幽的,但最终所有画面都坍缩成同一幅:一只缠绕着混沌锁链的巨手,掌心赫然是正在湮灭的洪荒宇宙。
当巡夜的弟子破门而入时,只看到满地晶莹的星砂,和星盘上那行用神血写就的谶言:“祂来了。“
与此同时,在神界最繁华的凌霄城,第一个注意到异样的,是街边卖混沌镜的小贩。
“奇怪,今晚的月亮怎么...“他困惑地抬起头,然后永远凝固在了仰首的姿势。
因为那轮悬挂了百万年的明月,正在他眼前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一寸寸捏碎。
神界——这座悬浮在亿万维度交汇处的永恒圣域,自“太初之始“便巍然矗立,历经无量劫数而不朽。
据以混沌兽皮为卷、星辰精金为轴的《万界图录》所载,其疆域之浩瀚,纵贯三十三重造化天阙,下通九幽黄泉之眼,上达混沌青霄之门;横跨八万四千星宿之海,每一星宿皆孕育着独步寰宇的文明道统。
天机阁秘藏的《寰宇灵气图谱》有载:神界核心处的灵气已凝为“九窍道源玉髓“,仅一缕气机便可使凡胎蜕变为先天道体,三滴即能铸就不朽金身。
神界天穹亘古轮转着三种大道异象:破晓时分,“九极霞帔“笼罩四野,实乃七万二千道鸿蒙紫气交织而成的天道经纬;天心正午,“鎏金道轮“当空普照,每缕金辉皆蕴含着开天辟地的道韵真谛;暮色降临,“玄冥星瀑“垂落九天,那液态星汞在云海间勾勒着来日的命运轨迹。
于神界核心的“造化玉池“之畔:灵气凝练为“大道结晶“,内蕴一方小千世界;池面“道韵金莲“常开不败,每瓣皆烙印着一部失传的太古秘典;时有“星纹灵鲤“跃出水面,其鳞甲天然篆刻着周天星斗的运行玄机。
神界灵气奔涌若星河倒悬,天地法则交织如罗天密网,纵是寻常沙砾亦蕴含道韵,更遑论那些可遇不可求的先天灵物。
万千太古遗族于此延续道统,绝世大能多如恒河沙数。那些在下界被奉为创世神祇的存在,在此间或许只是某个洞天福地的守门道人。
据《神域古史》记载,神界共有三千六百大族,其中“天穹神族”“幽冥古族”“星辰圣殿”等势力,底蕴深厚,随便一个分支的底蕴,便足以碾压某些弱小界域的全部力量。
昔年天穹神族仅凭一族之力,便镇压“玄冥大界“十万载岁月,令其不敢越雷池半步;而幽冥古族镇族至宝“九幽炼狱塔“,炼化星辰如烹小鲜,不知多少绝世强者在其威能下道消身殒。
然则,在这煌煌盛世表象之下,却暗藏着两次文明断代之谜。
第一次文明断代发生在“太古纪元”,那时的神域还只是某个更宏大世界的碎片,直到一块神秘碎片与之融合,才奠定了神域的基础。
于“葬界渊“最深处掘得的《纪元残碑》有载:“有物自天外而来,色若玄血,内孕混沌道纹,其威煌煌,其势泱泱......“
至于第二次文明断代,乃是一场席卷八荒六合的灭世大劫——黑雾弥天,噬星吞月,无数鼎盛文明在弹指间化作历史尘埃。
劫起元年,三十七方边陲星域相继沉寂;三载之后,天穹神族祖庭沦陷;至第五个春秋,九幽炼狱塔不惜自毁道基以阻强敌......
是夜,占星阁主“天机老人“自天人交感中惊醒,本命星盘剧震不休,七窍沁出大道精血,原本银辉璀璨的星轨尽数化作触目惊心的血痕。
其眸中混沌渐散,临终之际却迸射出一道洞穿虚妄的道韵神光,似是窥见了某位不可言说的禁忌存在。
“黑雾噬天……星辰陨落……文明断代……“其声若九幽寒风,每个音节都蕴含着大道崩殒的悲鸣。
余音未绝,其道体便如尘沙般随风而逝,唯留星盘上那行泣血箴言,兀自流转着诡异道韵。
恰在此刻,于诸天万界都未曾记载的荒寂星域,一点幽芒乍现,转瞬间便撕裂虚空,化作横贯星河的恐怖裂隙。
虚空宛若被蛮力撕扯的天道帛书,裂隙中涌动的非是寻常混沌之气,而是散发着腐朽道韵的诡异黑雾——仅一丝逸散,便令三万光年外的生命古星瞬息道解。
继而,一道沐浴在寂灭道韵中的身影自裂隙中踱出。
其身着烙印着寂灭道纹的乌金战甲,暗红符文明灭不定,似凝固的混沌精血。
面容笼罩在扭曲的道则之下,唯见那双蕴含归墟之力的眼眸,瞳孔深处映照着万千宇宙的终末之景。
黑影踏出的第一步,方圆万里的天道法则开始哀鸣。
空间像被无形大手揉捏的丝绸般褶皱,时间流速出现断层——有些区域草木瞬息枯荣百次,有些区域却永远凝固在露珠滴落的刹那。
其左足道韵缠绕间,尚可见某个消亡文明的最后余晖;右足落下时,却已踏碎三千大界的黎明曙光。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苟延残喘的生命古星上,亿万生灵皆陷入某种大道谵妄,不约而同地诵念着同一段禁忌箴言:
“无尽岁月以来,吾族倾尽底蕴,遣无数大能踏遍诸天万界,只为寻觅那位存在的起源之秘......”
箴言诵毕,亿万生灵尽数化作道殒尘埃。
“呵......”
黑影的指尖轻抚战甲上皲裂的道纹,这些曾吞噬无数星辰的混沌铭文,此刻却与记忆中族老施加的“大道鞭痕“如出一辙。
族中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宁可派他这个“弃子“来执行任务,也不愿承认一个事实——他们都在恐惧。
“寻找那位的出身之地?“他在心底冷笑,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不过是你们掩饰恐惧的借口罢了。“
然而,就是黑影这样一位不算强大的人物,却是导致神域第二次文明断代的始作俑者。
寂灭黑雾如附骨之疽缠绕其道体,间或显露的乌金战甲上,暗红道纹如凝固的混沌精血般缓缓流转。
其面目笼罩在扭曲的道则迷雾中,唯有那双眼睛——深邃如无底深渊,瞳孔深处映照着诸天星辰相继寂灭的末日图景。
当他凝视某处时,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连光线都被吞噬殆尽。
他的动作极慢,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时间的断层上。
他眸光流转,盯着一个方向,稍加感知,紧接着,他的身体便在原地缓缓消散。
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身处神界的一座大城之中。
“道陨劫起,万灵归寂。“黑影低吟着古老的谶语,鎏金面甲下传来虚空震颤之声,“且看这方天地,能否承载本座所求之因果。“
在黑影的肆虐吞噬之下,短短数载光阴,整个神界便陷入万灵寂灭之境,浩瀚疆域生机断绝,一度濒临界域崩毁之危。
九天神宫的金瓦融化成液态,如泪痕般垂落;象征永恒的“不周山“出现纵向裂痕,渗出黑色脓血。
护界大阵崩解时发出类似鲸歌的悲鸣;逃亡修士的尖啸声在接触黑雾瞬间化为灰烬;所有记载神界历史的典籍文字开始自行扭曲。
曾经灵气氤氲的仙山福地化作焦土,繁华的古城沦为死域,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亿万生灵的哀嚎在虚空中回荡,却转瞬便被黑雾吞噬殆尽。
若非黑影需要时间消化那海量的生灵记忆,这座屹立万古的神界,恐怕连一年都难以支撑,就会彻底崩解于虚无之中。
若遇到强大的域界,黑影会蛰伏起来,慢慢查探;若是遇到弱小的域界,比如神域,他会直接大开杀戒,通过吞噬生灵寻找线索,简单粗暴。
“竟又是一场空...“黑影凝视着掌心逐渐消散的文明印记,鎏金面甲发出沉闷的共鸣,“此界已是本域道统之巅,却仍不见那缕契机。莫非...需往他方界域一探?“
几年来,其他界域也有不少强者驰援神界,但结果没有丝毫改变,全被黑影斩杀吞噬。
黑影陷入短暂沉思,为求那一线渺茫机缘,他决意前往其他界域探寻。
离开之前,他的手中缓缓凝聚出一个黑色的球体,球体不是很大,但是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能量,极为恐怖。
“既然如此,这神界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黑影竟意图彻底湮灭整个神界,但见那毁灭黑球自其掌中脱离,徐徐升腾,体积急剧膨胀,转瞬之间,其规模已然超越神界诸多星辰!
神界本源感受到了强大的危机,动荡不已!
此时,某个禁地之中,深入地下无数万里的一个山洞深处,一个盘坐不知多少岁月的青年青年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似有星河轮转,又似历经万载沧桑。
当那道沉寂万古的目光再度临世时,整座洞天福地顿生异变。
玄晶玉壁化作“太虚明镜“,映照出九重禁制下的本源道纹;地面浮现“河洛衍天大阵“,自行推演着三千未来轨迹;穹顶星图骤亮,三百六十颗周天星辰同时迸发本命精芒。
他的衣袍朴素,却绣着早已失传的符文,每一道纹路都蕴含着足以崩碎星辰的力量。
当他站起身时,衣袍上的失传符文逐一亮起。每个符文苏醒都引发天地共鸣:'震'字符响彻九霄雷音,'巽'字符唤来九天罡风......
“师尊,这一天终于来了吗?”青年指尖轻触虚空中浮现的太古铭文,那道跨越纪元的呼唤在洞天内回荡,“这劫,便是您当年预见的终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