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山脚的晨雾裹着血腥气,楚昭然在剧烈头痛中睁开眼。掌心传来粗麻布的触感,那是外门弟子制式道袍的料子——与他飞升前最后见到的尸山血海截然不同。
"楚师兄,药堂的人又来催债了。"木门被推开,满脸雀斑的杂役弟子端着漆盘,上面摆着发黑的窝头和半碗符水。
记忆如潮水翻涌。七百年前,自己还是九嶷剑宗外门弟子时,确实因强修《太虚问心诀》走火入魔,欠下药堂三百灵石。后来是......
"砰!"
院门突然被踹开,三道玄色身影踏着剑气闯入。为首的疤脸汉子晃了晃手中锁链:"逾期三日,按规矩该抽十记碎魂鞭。"
楚昭然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这具身体确实只有练气三重的修为。但神识深处,太虚剑意正在共鸣——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赵管事可否宽限半日?"他不动声色地按住床头的锈剑。这柄被同门嘲笑了三年的废铁,实则是当年大师兄从葬剑冢带出的古器。
"宽限?"疤脸汉子突然狞笑,"除非你把后山那哑巴丫头交出来抵债,听说她身上有..."
锈剑突然发出龙吟。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楚昭然的身影化作七道残影。当啷声响,三条握剑的右臂同时落地。
"太虚分光剑!你怎么可能..."赵管事的惨叫戛然而止,咽喉插着半截锈剑。
楚昭然拭去溅到眼角的血珠,这个动作他前世做过千万次。地上抽搐的三具躯体,与记忆中围杀清瑶的那些人逐渐重合。
"原来因果在此。"他拾起赵管事的储物袋,里面除了账册,还有块刻着"玄"字的玉牌——这是玄天宗内门弟子的信物,而九嶷剑宗覆灭的导火索,正是二十年后的"玄天令"事件。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楚昭然掐诀抹去痕迹。转身时,瞥见铜镜中自己年轻的面容,额角那道为救凌无涯留下的疤痕还在渗血。
七百年的记忆在识海翻腾,他忽然按住狂跳的心脏。此刻才惊觉,当年凌无涯遇袭时,袭击者用的正是玄天宗的独门暗器。:看似偶然救下的哑女,其体内封印着仙界失传的补天策;坊市偶得的青铜残片,实为混沌钟核心部件。
血珠顺着锈剑沟槽滴落,在青砖上绽出三朵梅花。楚昭然闭目聆听,七里外的药堂传来琉璃盏碎裂的脆响——莫老发现赵管事的命灯熄灭了。
他并指在虚空划出三道残纹,这是前世在妖界学到的"蜃楼符"。三具尸体化作自己的模样瘫坐床沿,真正的本体已踩着《太虚游龙步》掠向后山。
晨雾中浮动着熟悉的药香。楚昭然突然驻足,前世未曾留意的细节此刻清晰可闻:这味道并非寻常止血草,而是仙界才有的"九转化生藤"。
破败草庐里,蜷缩在角落的哑女正在用石臼捣药。当她抬头时,楚昭然瞳孔骤缩——少女眉心那道月牙状疤痕,竟与仙帝额间的"道痕"完全重合。
"别怕。"他放轻声音,右手暗结剑印。前世清瑶陨落时,他曾在仙帝衣襟上见过一模一样的药渣,"我是来带你..."
哑女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泛着金光的血。楚昭然闪身扣住她手腕,灵力探入瞬间如坠冰窟:少女十二正经内盘踞着九道轮回印,每条经脉都缠绕着细如发丝的因果线。
"原来如此!"他猛地扯开少女衣领,锁骨下方赫然浮现半部《补天策》。那些扭曲的符文正在吞噬少女精血,每隔半刻便闪烁一次——与仙界晨曦的节奏完全同步。
山风突然静止,楚昭然怀中的青铜残片发出嗡鸣。这是光阴长河逆转时,唯一随他归来的物件。残片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拼合起来竟是太虚境地图,而九嶷山的位置标注着血色小篆:
【葬道之所,慎启】
"楚师兄好兴致啊。"阴恻恻的声音从树梢传来,药堂莫老拄着蛇头杖飘然而落,"杀我玄天宗暗子,还敢触碰道种..."
楚昭然突然笑了。他终于明白前世为何能在葬剑冢找到《太虚问心诀》全本——那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放置的饵料。
"你们要找的是这个吧?"他举起青铜残片,指尖凝聚出一缕太虚剑意。当剑意触碰到残片上的裂纹时,整座九嶷山突然开始震动。
莫老脸色剧变,蛇头杖爆发出滔天黑雾:"竖子尔敢!"
但楚昭然早已将剑意催发到极致。山体裂开千丈深渊,一具缠绕着锁链的青铜古棺破土而出,棺盖上插着九柄锈迹斑斑的古剑——正是他前世在凌霄天见过的混沌钟核心部件!
哑女突然发出凄厉尖啸,周身浮现出三十三重光晕。她沾血的指尖在空中划出玄奥轨迹,竟将莫老的噬魂黑雾凝成实质!
"道种觉醒!"莫老狂喜地捏碎传讯玉符,"快通知上界..."
锈剑贯穿他咽喉的刹那,楚昭然左手已按在青铜棺上。前世参悟千年的混沌道纹在此刻苏醒,棺椁表面的锈迹簌簌脱落,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剑痕——每一道都是他亲手所刻!
混沌钟声自九霄落下,楚昭然的神识突然被拉入奇异空间。七十二尊破碎的星骸环绕着他旋转,每块碎片上都映照着不同时期的自己:有少年时在九嶷山练剑的身影,也有成为太虚剑尊后独坐云海的孤寂。
"你终于回来了。"星骸汇聚成白发老者的虚影,他的面容与九嶷山开派祖师完全重合,"当年我在光阴长河留下三千化身,只有你成功斩断轮回..."
突然,老者胸口透出半截剑尖。楚昭然浑身血液冻结——那柄正在吞噬老者神魂的墨玉长剑,剑格处刻着凌无涯的独门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