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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院里有序,县里有声

院里热气慢下来,风往里灌了一阵又走。墙上的公示栏换了新纸,字写得干净利落,核桃和枣干的规格、价目、承诺一条不差。

赵书记拿着扫帚在角落里收拾落叶,扫到半路停下,抬眼看了看那两张表,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别人说:“别急,慢慢把路走宽。”

李明在县里,日子一连串地排着。他不爱拖长会,早上一进教室,先把窗子打开通风,掏出粉笔在黑板上写四行粗字:怎么收、怎么装、怎么说、怎么赔。

底下坐着不同乡镇来的年轻人、老队长、妇女主任,还有几个临时抽来的司机。人不少,话不多。

他点了点名,把话往实里落:“这一个月,不求你们记多少专业词,咱就盯住几件死牢靠的事。先把自家那点活跑顺,再想别的。”

有人说自家人手不够,有人说村里人不上镜,有人说怕坏了赔不起。李明不急,走到教室后面,把他带来的那只样箱摆在讲台上,拆开,掀起内衬,拉起胶带,抬手一压。

“这一下要结实,弯了就重来。贴标离边两指,别挡字。”他边做边说,黑板上“怎么装”的那一行被他用粉笔多划了两道,白粉末落了一地。

午后的风灌进来,把窗帘吹得鼓鼓的。李明收了粉笔,让大家围着箱子转一圈看。他把话说慢了:“你会瞪眼,一下看出哪里不对,这比背书强。”

教室里有人笑,笑过之后,大家都把头伸得更近。

院子那边,古丽把公示栏上的几处小错抹掉,换上新写的字。她趴在桌上抄订单,抄到一半停了停,喊苏蔓:“今天这边差不多了,我去胡老板那边走一趟。”苏蔓抬头,“我跟你去吧。”两人背上包,一前一后出了门。

巴扎口还是老样子。胡老板蹲在马扎上,手里转着一串钥匙,见她们过来,往边上让了让:“坐,喝口水。”闲话还没落稳,旁边摊主支起嗓门:“你们家线上又涨价了?”

胡老板笑笑,不接茬,冲古丽点点头:“按你们那表走,我这边就不乱来。谁问,我就说线上有规矩,线下看良心。”

古丽把备好的两张单子从包里掏出来,放在他面前:“这两批你挂我们预约区,先过检。检不合格,我们当场说清楚。”胡老板扫了眼单子,签了字,没多话。临走前,他指指远处晒着的核桃:“你们那边,最近有人嚼舌头,说你们赚大钱。”他说完看她一眼,没再继续。

回院的路上,风比来时紧一些。苏蔓抻了抻帽檐,小声说:“又来这套。”古丽嗯了一声,“回去把账再贴清楚,谁要看就让他看。”

傍晚前,院里来了几个人,都是熟脸。有人站在公示栏前看了好一会儿,冲古丽挤挤眼:“上回退那两单,钱都到了,人家还夸你们嘴不硬。”

古丽“哎”了一声,笑着说:“多谢,夸我们嘴不硬就行,别夸我们人好。规矩在这儿,明白就好。”

夜里,李明回到宿舍,给院子打了个电话。那边吵吵闹闹的声音压了一半,他问:“今天顺不顺?”苏蔓接的,她把几件事说了,末了又补一句:“有人说我们挣得多。”李明笑了一下:“他们说得也不算错,咱要挣钱。但先把账摊开,别让人瞎猜。谁来问,就给他看牌子,别在路口吵。”

电话里一阵沉默,像是在点头。古丽接过去,声音平稳:“你那边呢?”李明说:“还好。明天拉人去县站里,先看再讲。”又聊了两句不相干的就挂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明带着培训班的人去了县里快件集散点。冯站长远远就看见,抬手招呼:“过来,别站在风口。”他把大家往里领,指着地上的黄线、台子上的枪、墙上挂的流程图,一样一样说。李明让大家各自记一条“看得见的点子”,有人记“队伍怎么排”、有人记“箱子怎么堆”,有人就记“别挡人路”。

散的时候冯站长悄悄跟李明说:“你教他们慢些,不求一口吃个胖子。”李明“嗯”了一声:“我知道,先让他们眼里有活,手上才有数。”

院里这边,赵书记把院门口的小广场借来,用粉笔画了个方框,写着“公开账”。桌子摆到当中,厚厚一叠票据、清单、回执压着两块石头。

古丽先把核桃、枣干这两月的出入、退换、补偿都按类别排好,谁要看就拿给谁看,拿走一张放回一张,不急不催。

有人问:“你们抽成抽多少?”她把纸摊出来:“看这儿,按件抽,明面上写着。”那人嗯了一声,又问:“那钱转你们卡里不?”苏蔓干脆:“转公账,公账谁都能查,账目每周贴出来。你要看细的,坐这儿慢慢看。”

太阳往西偏。买买提江把车开回来,车上空箱叠得齐齐的。他把钥匙扔到桌上,扯两口水,一屁股坐下:“站里没堵,今天顺。”

停了一会儿,又说:“吐尔逊说他家外甥要来打工,我没答应。”古丽点点头:“暂时不用新手,先别搅乱。”买买提江“行”了一声,没再说。

傍晚,胡老板又来了,手里拿着两张单据:“今天这两家过检了,你们收不收?”古丽接过来看了看,点头:“收,按B级,给他们说明白。”

胡老板转身就走,到门口停下,回头丢下一句:“有人说你们不给外人机会,是不是怕惹麻烦?”古丽不接火,朝他摆摆手:“你让他明天来,我把规矩念给他听,他愿意照规矩干,我们欢迎。”

夜深了,院里静下来。苏蔓把手机放到桌上,拉了个小小的“留言看板”,把近两天重复多、容易误会的问句写上去:为啥不加量、为啥不招人、为啥不收外地货。她把三张纸钉在白板角上,想了想,又在旁边添了四个字:“先把根打稳。”

第二天,县里的培训班安排在一个后院里。场地不大,地面还是旧砖。李明让人搬了三张桌子,摆成一字形,又借了两把秤。

讲之前,他从袋子里拿出一张薄薄的纸:“今天不讲新名词,就讲三段路。第一段在院里——挑、装、贴;第二段在路上——稳、快、清;第三段在客户手上——到、认、说。每段里都有一口能咬到的事,你咬住一口,你就往前走了一步。”

一个年轻小伙坐在最前排,眼神亮亮的:“兄弟,我们镇直播没人看,咋整?”李明笑:“那你们先不直播,先把‘说话’练顺。谁来买,就说三件事:从哪摘来的、怎么装的、不行怎么赔。你说顺了,别人才听得懂。你说不顺,喊破嗓子也没用。”

有人从后排插了一句:“那先干啥?”李明把手在桌上一点:“回去找一口实在的活,先跑通。别图多,图顺。顺到你闭着眼都能把一天这点活压完,再想下一步。”

午后散场的时候,老队长拉住他:“小李,你这话,像我们修渠那会儿说的,先把头节水分稳住了,后头自然有水。”李明笑笑,冲他伸手:“您说得对。”

院里这边,热合曼把线整理好,顺手把插板编号重新贴了一遍。古丽端来一盆水,往地上一泼,压住灰。她抬头看墙角那块“公开账”,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纸上白纸黑字,心里也白纸黑字。

这会儿,马合木提背了两袋核桃进来,人还没站稳就说:“我媳妇问,那天送去的,钱啥时候到?”

古丽笑:“你坐这儿,我给你看单号。”她翻出那张面单,顺着回执找了找,指给他看,“这儿,明天到,后天打你卡。”马合木提看了一眼,不再追问,把袋口系紧,“那行,我回去说。”

隔天,院里来了一个从邻村转道的年轻人,围着院子转了两圈,最后停在公示栏前,看得很仔细。

他没急着问,合上本子才开口:“我们村想学,不知道能不能来你们这儿看看。”赵书记在旁边,招呼他坐下:“看当然可以,但别着急搬。你先把这套规矩记清,再回去找一块空地,找三个人,练一周。练完过来对一遍,我们再去你那边看看。”

年轻人点头称是。临走前他扭头看了一眼院里的人,“你们这儿,很安静。”赵书记笑,“安静不等于慢。我们只是把急事排前头,把不要紧的事放后头。”

晚上,李明又打来电话,声音听起来有点哑:“今天拉他们去站里看现场,效果还行。”古丽说:“院里也还顺。”顿了一下,她把胡老板说“有人嚼舌头”的事讲了。李明嗯了一声,语气平常:“风总要吹一阵,吹完了就停。吹的时候把衣服拢紧,别淋一身沙。”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挂了电话各自忙自己的。

过了几天,县里那边传来消息,说要安排一场“连片观摩”。李明眉心揪了一下。他最怕这四个字,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一群人在路上看热闹。

他在纸上写了两行小字:看真活、少站桩。又打电话给冯站长:“那天车会多,你帮我把站里路线摆得直一点。”冯站长说“行”,末了加一句:“别让他们围着说不着边的话,赶紧看完赶紧走。”

观摩那天,队伍一拨一拨来,站在门口看十分钟,挪到优先台看十分钟,再到出入口看十分钟。

李明简单交代,但不拖长,谁提问就拉到角落里当场看。他指着那条黄线说:“人别站在这条线,我们干活不看脚下的,容易踩上。”对方点点头,把脚往后挪了一步。

到了下午,队伍散了,站里一下子轻了。李明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给院里打了个电话:“今天算过去了。”那边说:“院里也稳着。”

稳,是这段时间最稀罕的字。稳住,才有余地伸手,才有力气多看一眼前面。

傍晚,风从东边起。乌云堆在远处的山口上,像有人把锅盖扣上了天。买买提江看了一眼天色,去库房里把一卷旧帆布拖出来,扔上车,又回来把门闩紧了两下。

赵书记站在门口,掐了一下表:“差不多了,收吧。”古丽把最后一张回执压进夹子,抬头:“走。”人散开后,院门“哐”的一声,风把灰往外撵。

夜里风更大了。屋里灯一忽明一忽暗。苏蔓端着水站在窗边,看外面黑得沉,忽然“咯噔”一声——停电。她拿手机照着,往走廊走了两步,热合曼已经从对面屋里摸出手电,“别怕。”他声音很稳,像白天院里那张“公开账”的字一样稳。

电来得也快,灯又亮了。苏蔓笑出来,“吓我一跳。”热合曼摆摆手,“这点事儿,不算事。”

第二天风散了,天空洗得干干净净。院里把昨夜这点小插曲写在墙上的“提醒”里:有风天提前收、提前关电源、有应急灯放定点。看似细碎,但总有人记住,记久了就成了规矩,规矩久了就成了底气。

几天后,李明从县里打来一个长一点的电话:“这边差不多了,下周我收个尾。回去,我们一起跑一趟邻村,把该带的东西带上,先做一遍。”

古丽随口说道:“回来就好。”

电话挂了后,院里又变得安安静静。苏蔓拿着纸坐在门槛上,脚尖点地,嘴里念念叨叨地改一段文案。

她突然停下来:“古丽,你说我们以后能不能把院子做成常设的‘小学堂’,谁想学就来坐一会儿,听人讲点实在的?”古丽笑:“早就是这样了,只不过没挂牌子。”

她抬头望一眼天,蓝得像洗过。墙上那几张纸被风轻轻吹起边角,又落下去。屋里有人翻页,外头有人咳一声,远处传来车子的喇叭。

日子像一条不快不慢的河,水面光亮,有石头,但能过。路是两条:一条伸到县里,满是人声;一条留在院里,落在手上。两条路一起走,脚下就踏实。

夜里,赵书记把门栓好,回头看了一眼院子。墙上字清,地上路直,人心不乱。他关了灯,轻轻说了一句:“行。”

他没想到,这句“行”,过不了多久就要在更难的地方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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