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天没有玉尔达那边那么开阔,楼挤得近,风一刮就绕着楼角子打圈,到了地上力气就不大了。
李明在招待所的房间里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透,窗外有单位的喇叭在放早间节目,说的还是“抓住产业机遇、做活本地资源”这些他最近天天听的话。
他翻身坐起来,先摸了摸枕边那个黑皮本子,又伸手去拿昨晚看了一半的材料。材料是县里综治办转过来的,名字写得认真,可翻开一看,里面不少内容和他前几天讲的差不多,只是把“我们这边怎么干”换成了“某乡镇做法”。
李明看着看着,就觉得有点别扭:同一条线,被写成了两三种说法,好像谁都能讲,但又谁都没讲到那个要紧的点上。
他往后一靠,心里叹气:县里要的是能说得出去、能传得开的,玉尔达要的是能落地、能对账的,这两样事本质上不是一回事。可他偏偏得在这一个月里,把这两样绑在一块儿说得像一回事。
他洗了把脸,锁门下楼,招待所的食堂已经飘出热气。大厅里坐了不少来参加培训的人,有些一看就是从更远的乡镇赶来的,鞋上还带着土,碗里正热乎乎地喝着面片儿汤。
看到李明,有人招呼:“玉尔达的来了。”有人立刻让了一个座位,笑着说:“今天又轮到你讲吧?”
李明也笑,坐下:“今天上午不是我,是发改委先讲。他们要讲怎么配套场地、怎么把冷链搞上去。下午才轮到我。”
一听不是他,旁边几个人面上就松了点儿,“那下午咱们提前来。”有人说,“你们那条线比较实在,听得懂。”
李明没说出“听得懂是因为你们自己也在干”这句话,只是点了点头。
吃到一半,他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一下。他抽出来一看,是苏蔓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一句话:
“有人在网上说咱们的枣干不甜,还说包装漏了。”
后面又一条:“我们查了单号,根本不是咱们发出去的码。”
李明筷子一顿。
他没急着回,先喝完桌上的汤,把碗端去回收处,才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字:“先别吵,先把那个人的联系方式要过来,能不能打电话?要是能,就你或者古丽亲自去说。一定要说清楚他买的是哪家的。不要一开口就说‘不是我们’,这样显得心虚。”
消息发过去了,过了几秒,苏蔓那边回了个“好”。又过了两分钟,她发来一张图,是那个投诉的界面截图,上面写着的店名让李明皱起了眉头——
“玉尔达甄选旗舰店”。
这就是之前吐尔逊说过的那个假店。看来不是只蹭了个名字,是真开始出货了,而且出的是枣干,和他们现在主推的品种正面撞上了。
李明停在招待所的台阶上,想了想,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那边几乎是第一声就接了,是古丽的声音,她那边有点吵,听得出是在院子外面:“喂?”
“我看见了。”李明说,“苏蔓已经把截图发我了。那条投诉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我先回了他一条,问他有没有时间接电话。”古丽说,“我看他图上那个袋子,一看就不是我们的,封口条都不是。我们这边都是白底红字那款,他这个是蓝边的。”
“嗯。”李明说,“你等他电话,接上了第一句话不要说‘你买错了’,你就说‘我们看见你说东西不好吃,想问问你是从哪家买的,因为最近有人假冒我们’。语气放软一点。要是他骂,那就让他骂两句,不要顶。”
“知道。”古丽说,“你放心,我们心里有数。就是有点气。”她压低了声音,“辛辛苦苦把这个名头做出来,别人一点不脸红,张嘴就用。”
“被用说明咱们做出来了。”李明笑了一下,“但也说明我们还没把招牌挂到大家脑子里。今天你把白板最下面加一行,写‘本院只在账号XXX、XXX发货,其他都不是我们’。你写粗一点。苏蔓那边也发条贴,别骂人,就是提醒。县里这边我也会说,但我不能说太重。”
“好。”古丽想了想,又说,“那咱们要不要让吐尔逊过去说一声?他跟那边认识。”
李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先别。咱们这边一过去,很容易被说成‘你们玉尔达不让别人干’。先从用户那边把水弄清楚,再看要不要找镇里出面。”
“行。”
电话挂了。李明站在招待所门口看了一会儿街对面那个小花坛,心里慢慢有了个底:这事得分两头办。一头在县里,让县里知道他们这里面是有真有假的,不能以后谁挂个“玉尔达”就说是他们的;一头在镇上,把老乡和买家都稳住,别让别人一个差评就说“玉尔达的东西不行”。
这时候,县里来叫人了,说上午的会要开始。李明把手机调成静音,跟着去了会场。
会场还是那间多功能厅,墙上挂着大红的布条,前排坐着各个科室的领导,后面是各乡镇来的骨干。发改委的同志在台上说得很认真,讲“冷链怎么布局、场地怎么利用”,还放了几张外地的照片,照片上的东西看着挺先进,可李明一看就知道,“那是城里才能用的,我们这边拿不下来”。
他不打断,安安静静听,听到有人提起“要统一品牌”时,他抬了下头。
讲的人说:“我们县要想把这个线上销售的事情做长久,不能一家一个名字,这样外面的人认不住。我们准备研究一个统一的县域名头,到时候大家都挂这个,既显得规模大,也好管。”
这句话一说,底下几个人彼此看了看,好像还挺支持的。有人还点头:“对啊,这样就不会有人乱卖了。”
李明没说话,可心里有点犯嘀咕:要是全县一个名头,那他们玉尔达这半年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认知,是不是就一下子被冲淡了?而且现在已经有人蹭他们的名字了,要是再搞一个更大的牌子,让大家都能挂,那些只想卖货的人,更容易钻空子。
等到中场休息,负责培训的同志请他过去,说:“李明,下午你讲的时候,顺便也说一句‘统一名头’的事,给大家打个预防针。”
李明笑笑,没立刻答应:“我先听听大家怎么想的吧。我们下面的人,还是习惯认具体的人、具体的院子,太大的名字,他们觉得离自己远。”
那同志也没逼他,只是说:“你自己把握。”
李明回到座位,手机又闪了一下,这回是古丽发来的语音。他没在会场点开,怕打扰别人,只是看了眼文字转写:对方买家接电话了,是个南方口音的女士,说她是在网上搜到“玉尔达甄选”的,觉得这个名字挺好,就买了两袋枣干,收到一袋是好的,另一袋封口裂了,还有点发潮。她问能不能退。古丽已经跟她解释了,说这不是他们院子出货,但可以帮忙协调。那位女士态度还行,说只要给个说法就行,还说“你们新疆人做事挺实在的”。
看到这儿,李明松了口气:至少第一拨投诉没炸锅。
他趁着中场的时间给赵书记也发了条消息,把这事说了一遍。赵书记回得很快:“知道了。县里那边也有人跟我说了那个假店的事。你那边讲话的时候,把‘认清我们哪几个账号’这个话带一句,但别带火,火了别人也蹭。”
这就算定了调子。
下午轮到李明上去。台上那盏灯对着他脸,他眯了下眼,把桌上的稿子放到一边,还是照他自己的说法来:“我今天想多说说我们这边‘人怎么配合’。货怎么收、怎么发、怎么对账,大家前几天都看过了,也都能学。我想说的是,咱们的名字、规矩,还有咱们给外面承诺的话,是怎么守住的。”
底下的人一听是这个,坐得都挺直了。
“最近,”李明说,“我们在网上看到,有人用了跟我们差不多的名字,卖的也是差不多的东西。说实话,我第一反应是高兴的。”
台下一阵笑。
“真是高兴的。”李明笑着说,“说明咱们这个名字有用了。可是我第二个反应就是紧张。我紧张什么?我紧张人家要是出了啥事儿,人家一骂,就骂到我们头上来。老乡的东西是老乡的脸,咱们的牌子也是咱们的脸。你说,人家跟你名字一样,卖的是掺了水的枣干,外面的人能分得清吗?分不清的。”
这几句话,说得很实在,下面好几个点头。
“所以我今天想说,”李明接着说,“以后各个乡镇、各个村子,都要想办法把自己的院子、自己的账号说清楚。你可以教别人怎么干,你可以带别人看流程,你甚至可以把你的模板、你的登记表都给他。但你要记住,这个名字是谁先干出来的,谁就要对它负责。不是说别人不能用,而是要给个打招呼。要不然,一旦出问题,老百姓不会分,说的都是‘你们县里卖的’。到时候谁脸上都不好看。”
县里几个领导面上也不难看,他们明白李明这是在替镇上说话,也是在替县里说话——一旦名声坏了,最先被问责的也是县里。
有个乡镇干部举手,说:“要是人家不跟你打招呼,就自己开了呢?”
李明说:“那就要靠你们镇里和县里出面,告诉他:我们这边已经有一个固定的样子了,你要用,你就按这个样子来。你要不按,你就用你自己的名字。我们不说你不能卖,我们只说你不能让别人以为你就是我们。这个界限要给人说清楚。”
这一段说完,底下又是一阵点头。有人小声说:“我们那边也有,一个村的开了跟镇里差不多的名字,镇里还在愁怎么说。”李明听见了,心里记住了这个情况,准备一会儿走廊里跟他说两句具体的。
等他讲完,大家没鼓掌,但脸上都是“这话说到点子上了”的表情。县里负责培训的那位同志也过来拍拍他肩:“你们玉尔达说话就是这样,不绕。”
李明笑了笑,心里却想着另一头的院子,想着古丽会怎么跟那个南方女士讲。
到了晚上,他回到招待所,吃了饭就回房间,刚坐下,手机响了。这回是视频电话。
屏幕一接通,是院子那边的景象。古丽穿着那件深色的外套,坐在桌旁,后面能看到墙上新加的一行大字:“请认准本院账号,其他不是我们发的。”
“你看。”古丽把镜头对过去,“我写上了。”
“写得好。”李明说。
苏蔓也挤到镜头里:“投诉那位女士后来又发了一条,她说‘虽然我没买你们的,但我觉得你们服务挺好的,下次买你们的试试。’我给她打了个小折扣码,嗯……不是那个‘码’,就是给她记了一条‘下次买少收十块”。”
“行,这样就行。”李明点头,“咱们不能说‘你买错了不管你’,那太冷了。咱们得给人家个台阶,外面才知道咱们这边是有温度的。”
“就是有点憋屈。”古丽说,“明明不是我们的问题,最后还得我们来哄。”
“这就是咱们现在这个阶段。”李明说,“咱们名声刚起来,别人想蹭,就会蹭到你身上,咱们只能先把这口气咽下去,把账记住,到时候一起跟镇里书记、跟县里说。”
古丽点头:“我知道。”
她又补了一句:“今天下午马合木提也来了一趟。他说他侄子在隔壁乡镇,就是开那个‘甄选’的,还给他发了个链接,让他帮着转。马合木提问我:‘这是不是你们的?要是你们的,我就给他转了。’我说不是。你说他要是直接转了,这个事不就更乱了?”
“好在你在。”李明说,“马合木提他们其实没坏心,就是分不清。”
“是啊。”古丽说,“所以我就在想,以后咱们是不是得多拍点有咱们自己院子特征的视频?比如院门口那棵槐树、楼梯上的花盆、吐尔逊的冷柜……要是大家一看到这些,就知道‘这是玉尔达’了,外面要模仿也模仿不全。”
“这个想法好。”李明眼睛一亮,“你们这几天就拍一点日常,别老讲怎么下单,讲讲人:老热合曼收工具、买买提江来送冷柜、赵书记晚上来坐一会儿,大家看见人了,就记住了。人比字好记。”
“行。”苏蔓在那边记,“我明天就拍。”
视频挂断,房间又安静下来。李明靠在椅背上,心里慢慢有了一条线:他们在镇上的那条线已经能够自己跑了,还能处理突发的小乱子;他在县里的这一条要干的,就是让县里别一股脑儿地“统一”,而是学会保护下面已经做出来的东西。
可越往后走,他越清楚,这两条线迟早要撞一次。县里要快,要多,要看得见;镇上要稳,要准,要能对村民说得过去。怎么让他们不撞得太狠,就是后面的事。
夜里他看了一会儿表,差不多该睡了,手机又响了一下,是买买提江发来的——
“明天你要不要去一趟冷库那边?吐尔逊说今天又有人过来打听,说‘你们这个名字能不能借用一下,我们也想卖一批枣干’。”
李明看完,揉了揉眉心,回了一句:“我在县里,去不了。你让他先不要答应,说要跟镇里说。这个事不能开口就是‘行’,一行就收不回来了。”
买买提江回了个“好”。又过了一会儿,又问:“你啥时候回来?”
李明笑着回:“再过二十天。你们别想我。”
隔天一早,他刚吃完早饭,县里就来了个通知:下午要去县里的一个企业参观,说是要看他们是怎么做包装、怎么做防伪的。李明一听,就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他正愁怎么让县里的人理解“防冒充”这件事的要紧。
他跟着去了。企业在县城边上,院子不大,却干净利索,屋里晾着一排排袋子,袋子上都印着单位的名字和联系电话。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姓韩,人不高,说话挺干脆:“我们前几年也吃过亏的。那时候我们这儿做干果,外面有的人看我们卖得好,就学我们名字,名字一模一样,连包装颜色都一样。结果人家偷工减料,客人吃出问题了,来找我们。我们说不是我们卖的,人家还不信。后来我们就给每一袋都印上了电话,谁买的,谁一拨就知道是不是我们的。”
李明听得很认真,中途还问:“那你们遇到过人家故意不印你电话的没?”
“有。”韩老板说,“有的就是想蹭你的名气,又不想让你抓到。他们就用你颜色,用你名字,就是不印电话。这个时候我们就得靠县里,县里专门有执法的人,会去查。你要说你们那个镇现在也出现这种情况了,那你们就得赶紧把你们的电话、你们的地址都印上,越明显越好。这样以后不管谁说‘你们的东西有问题’,你就问他:你买的那袋上有电话吗?没有,那就不是我们的。有,那就说清楚什么时候买的,我们给你换。”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李明一路上都在记,回去准备跟古丽说,把“玉尔达服务站”的电话印到每一个袋子、每一个箱子上,别嫌丑。
另一头,玉尔达那边也没闲着。
因为假店的事一出,镇上也有风声了。有人在巴扎上问胡老板:“你们那个网上店降价了呀?我看到有一家比你那边便宜五块。”
胡老板当场就说:“那不是我们镇上的,是别人开的。”可人家又问:“名字都一样的,怎么不是?”胡老板一时也解释不太清,只能说:“你要买就去买,我们这边只保证我们的。”说完又觉得这样说太硬了,回去路上还琢磨了半天。
到了院子,胡老板把这事跟古丽说了。古丽听完,嘴里说:“早晚要遇到的,不怕。”脸上还是有点闷。
“你说我们要不要干脆换个名字?”苏蔓试探着问,“弄个更长一点的,比如‘玉尔达镇电商服务院’,别人就不好学了。”
“不要。”古丽摇头,“这个名字已经进大家心里了,不能老换。我们要做的是让大家知道‘我们这个才是真的’,不是我们去跟着别人改。”
“那怎么弄?”
“挺着。”古丽说,“把自己的活儿干好,把买家哄好,把老乡安好。外面要蹭就蹭去,早晚有一天他们撑不住的。你看今天那个投诉,不是也回到我们这边来了嘛?说明人家心里还是知道的,真正负责的是我们。”
说着说着,古丽忽然想起李明说的“要多拍人”,就叫苏蔓,“走,咱拍个短的。”
她们就这样,在院子里拍了一条不到一分钟的视频。镜头先扫过院门口那棵老槐树,再扫过白板,再扫过屋里正在修机器的老热合曼,最后停在她自己脸上。
古丽对着镜头说:“大家好,这里是玉尔达镇的电商服务小院,我们只在这几个账号发货,大家要买的话认准这里。最近有些朋友可能看到跟我们名字差不多的店,如果你不确定,可以来问我们;要是你买到了不好吃的,也可以来跟我们说,我们会帮你一起问问是怎么回事。我们这里的东西都是老乡一筐一筐送来的,我们都认得人,我们也想把老乡的脸面护住。谢谢大家。”
她说得很慢,一点也不做作,手机后面的苏蔓看得直点头:“就这种。就该你来讲。”
视频发出去没多久,就有不少人留言:“认住了”“这个姐姐上次也讲过我听懂的”“我就是想要你们家那个核桃”之类的。
也有人留言问:“那另一个不是你们的?那我要不要退?”苏蔓都耐心地一一回了,能劝回来的就劝回来,不能的就给了联系方式。
到了晚上,赵书记也过来了。他一进门就说:“县里今天跟我说了,说你们这边处理得快,态度也好。他们说要不要把你们这个做成一个‘典型’写进材料里。我说可以,但你们可不要写得太轻松,得写出那个‘被人冒名字’的难受,写出来,以后才有人重视这个问题。”
古丽“嗯”了一声:“李明那边也说了这个。”
“他那边讲得还挺好。”赵书记笑着说,“我听了录音。他说‘名字是谁先干出来的,谁就要对它负责’。这话说得也好也难。好是好在大家都懂;难是难在后面都要按这个来。你们准备准备,过两天到县里再讲一次。”
“又讲啊?”苏蔓有点怔,“这不是才讲过吗?”
“这回不是给干部讲,是给那些要开店的人讲。”赵书记说,“干部知道了也没用,下面的人不听。得让要做这个的人自己听。”
古丽点头:“好。那就再讲一次。”
这一晚,玉尔达的院子没像往常一样早早关灯。古丽、苏蔓、胡老板、老热合曼都在,把这几天遇到的乱七八糟的事一条一条写下来,准备发给李明,让他在县里那条线上说的时候更有底。
另一边,李明在招待所也没睡。他把古丽发来的那条视频看了好几遍,心里挺感动的:他人不在那儿,可那些人都学会了怎么把这件事说出去,而且说得既硬气又不伤人。
他躺在床上,想起前几天在县里有人提的“统一名头”,又想起今天大家都问“假店”,就觉得下一步的矛盾其实已经长出来了——以后肯定还会有人蹭,还会有人说“你们玉尔达凭什么只让你们自己用这个名头”;县里也肯定还会往“统一”上使劲;镇上这边又舍不得放。
等他一个月后回去,可能就是要解决这个。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一点干热的味道。他听着外面不远处马路上的车声,心里说了一句:好,路分开了,戏也分开了,后面就看谁能把这两头都护住。
他翻身,把那本黑皮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写上四个字:
“招牌要守。”
下面又补了一行小字:“守住招牌,是为了守住人。”
写完,他才关灯。窗外的县城安静下来,在这一头,有他在说给一群干部听的故事;在那一头,有古丽她们在说给一群老乡和买家听的故事。故事的内容差不多,可说的对象不一样;声音也不一样,可都是冲着一个名字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