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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把人稳住

院里的白板换到了门口,字已经改成“枣季准备”。

“抽检”“轮班值守”“公开栏”三行单独列出来,下面留着空格,等着随时加条目。风从巷口穿过,晾衣绳上两只木夹子撞了一下。

李明站在白板前,把昨晚写的便签夹进文件夹:“人手、规矩、心气。”这三个词在之前的分享会上已经说过,他不想再讲一遍漂亮话,只是把格子画清楚,把人安排在格子里。

古丽把院门支开,搬来两把折叠椅,示意老热合曼把贴标台再挪出半掌宽,别正对门。

老热合曼没说话,站起来挪了挪,转身去拿电池,顺手把台面上的小刷子拍了几下灰。

那张“访客登记”也被她重新贴在公开栏右侧,上一行写着“看了什么”,下一行写着“带走什么”,最后一栏是“回访时间”。这是上一次县里会后留下的动作。

苏蔓从里屋出来,抱着一摞打印出来的清单,边走边念:“名单确认一遍。阿衣丁、马合木提,上午到。下午是吐尔逊的冷柜维护,买买提江带车。晚上把‘统一回复’再复盘一轮。”

她把清单压在桌角,和古丽确认直播间的灯还好用,镜头擦过一遍就行,今天不打算直播,留精神给培训。

院外的巷子里有脚步声。阿衣丁先来了,肩上两袋核桃,放在验收桌边。他看着白板上的新字,笑了一下:“又要忙起来了。”

古丽点点头,把口罩往上提:“忙是好事。先把你这两袋验了。”他把袋口解开,露出果面,干净,含水比前几次更均匀。

老热合曼把电子秤归零,李明在旁边看了一眼,没多说。

两袋核桃过完,马合木提抱着一只箱子进来。

人还没坐下,就把纸箱撕开一角:“你看,我按你们说的先放了一个钟头的阴凉。”杏子季节刚收完,他的手还是有点不适应现在的清闲,嘴上却少了前阵子的急躁。“这回把裂果挑干净了。”

古丽打开箱子,眼睛扫一圈,手伸进去轻轻一按,回弹快,点头:“过。”

马合木提掏出收货条,又塞回口袋,“下周我家的枣要上色了,等你们号令。”

李明把他们两人的名字勾掉,示意苏蔓:“下午的培训,把他们放到第一排。一个带头挑果,一个带头写唛头。”苏蔓嗯了一声,记到清单上。

院里安静了一会儿。李明收拾好文件夹,招呼买买提江:“送我去一趟路段。”买买提江抬手看表,“走吧。”

这是前几天在回程路上就说好的事——去看他父亲管养的那段老路。

李明把手机调成静音,转身对古丽说:“有事就打站里的座机。”她点点头:“路上慢点。回来一起把‘枣季话术’过一遍。”

路段离镇上不远,过窄桥时,买买提江习惯性地收了油,看了一眼桥头黄色警示牌。

桥下的水细细地过,河床露着石头。

车停在路边的阴影里。李明下车,远远看见父亲,穿着旧工装,站在护栏边和两名工人说话。父亲没回头,继续讲完一句话,才转身:“来了?”李明点头:“来看一眼。”

父子俩沿着路肩走过一段。父亲指指桥头的伸缩缝:“这两天温差大,缝里最容易出问题,别看表面平,里面动。”

他转回头,“你那边,我在县里听了。人多了,规矩就难得稳。你盯住几件事就行:第一件,谁说了算;第二件,怎么说;第三件,出了偏差谁负责。”

李明笑了一下:“和你说路一样。”父亲也笑:“都是一个理。路最怕‘差不多’,人也一样。你把‘差不多’从第一道上拿掉,后面就不乱。”

李明把父亲的话记在心里。走回车边,他问:“家里还好?”父亲很简短,“都好。”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家吃饭?”李明说:“等枣定下来,我回去一趟。”父亲“嗯”了一声,又嘱咐:“走吧,别晒着。”

回院子的路上,买买提江没插话,等过了窄桥才说:“你爸说话跟你一样,不拐弯。”李明笑了一下:“他比我直。”

院里接着来人。吐尔逊推着一辆小平车进来,车上是换下来的密封条,手里夹着记录本。

冷柜门的缝隙前段时间有人提醒过,这次他主动把新的条子粘上去,拿手按了按,关门时带着一点阻力,刚刚好。老热合曼把记录表换新,日期、温度、开合次数一格一格写清楚。李明点头:“今晚关柜由你盯。”吐尔逊合上记录本:“放心。”

午后,院里搭起几张简易桌,板凳围成两圈。

培训不讲电商的术语,先讲人手怎么配、谁盯哪一段、怎么把话说清楚。李明站在白板前,写“验收”“贴标”“装箱”“内容”“司机”“站里对接”“预冷值守”七个岗位,每个岗位下面只写两条:“最容易错”“怎么改”。

这张表,先前已经贴在墙上,这次拿下来,当着众人的面一条一条讲一遍。

古丽接过笔,指着“贴标”的那一格,把“定位线”“清晰度”写大些,又从地上拿起样箱,贴一张唛头,五米处读给大家听。

她把唛头撕下来又贴上,刻意贴歪,再撕,再贴,直到定位线压在边上刚刚好。她说:“这一步别省。你觉得多花的是一分钟,站里能少退一张单。”

她把唛头递给马合木提:“回去让女儿再练一遍,五米可读。”马合木提憨憨笑:“她已经能读到十米了。”李明把他那张小纸条拿出来,给大家看了一眼:“这张我放到公开栏。”

苏蔓一边给大家发“工具包”,一边把“统一回复”的板子立在侧面,挑了两条容易引起反问的话,换成简单明白的句子。

在县里的分享会上,她已经用这两张图解释过一轮,现在拿来给乡亲们看,大家看懂得更快。

有人问:“这些话我们记不住,能不能发到群里?”她说:“晚上我把图发到群里,谁看不清,明天来院里看纸质的。”

赵书记坐在最后一排,没有插话,只在结束时说了一句:“别把自己忙到看不见人。”

院里一静,大家都点点头。李明把话接过来:“我记住了。以后谁觉得有哪段‘看不见人’,当场说。”

培训散了,院里没立刻空。

阿衣丁把古丽叫到一边,小声说:“我姐夫问,巴扎那边传说‘网上卖的不让线下收了’,是不是真的?”

古丽看了李明一眼,李明说:“谁传的?”

阿衣丁摇摇头:“不知道。”

李明把“边界”两个字写在白板角上:“线上走标准件,线下照旧收散货,这是我们早就说过的。想走线上,先过检。”他说的是当初和胡老板对齐的口径。

这句话传到巴扎上后,每个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傍晚,胡老板来了。人刚进门,就把帽子摘了:“我从邻县看了一圈。说句实在话,有人盯着我们的名头,想学一套,也想借我们的名。”

他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一条转发的短视频,背景是别的镇的院子,桌上摆着红枣样品,说明里写着“××甄选”。

李明看了一眼,把手机还回去:“名头不是我们的,是镇里的。”他顿了顿,“镇里也是大家的。谁要用,我们不拦,把规矩拿过去,别光拿名。”

胡老板点头:“我回来就这么说。”

李明把这条事写进公开栏:“名头共享,规矩先行。”

他不想让“名头”变成绊脚石,也不愿意让它变成谁的筹码。旁边又加了一行小字:“来访登记与回访时间照旧。”这是古丽的习惯,她把“来”“去”两头都拴在公开栏上,省得以后有人说不清。

夜里,院里只留走廊那盏灯。李明把门从里头拴上,走到白板前,把“枣季准备”右侧空着的一半填上两行:“抽检表复核”“轮班值守分排”。

他没有写“冲刺”“誓师”之类的词。他知道,下一步会更忙,但忙不是目的,把人稳在各自的格子里,才是根。

接下来几天,院里的节奏越发清楚。买买提江每天把车停在门口,随叫随走;吐尔逊把冷柜温度表上的折角压平,记录本上不见空白;老热合曼不声不响地把贴标台下的脚垫掀起来拍灰,转身时顺手把一叠“合格单”压在台面;古丽早到晚走,把公开栏更新到当天最后一条;苏蔓在电脑前,把问得最多的三个问题做成固定卡片,方便回复。

这天下午,县里来人通知:周末在县城里办一个“经验交流”的小型会,玉尔达要上台讲五分钟。

李明把纸摊开,写三条:一是“把账摊开”;二是“把问题点清”;三是“把可复现的动作写出来”。

他不准备讲“卖了多少”“涨了多少”,那样没用;他打算把“英数分体打印”“开门不聊天”“地址模板拆分三列”这些写成明白话给大家看。

会前,赵书记看了稿子,只把标题改成“我们是怎么把事说清楚的”。

会上,人不多,但问得细。有人问:“你们的‘公开查验’是怎么做的?”李明把“查验”的动作演示了一遍:一张唛头、一张批次码、一张回执单,三张放在透明袋里,谁都能看得到。

他没讲“口号”。他讲的是“怎么做”。散场时,县里给了张纸,“后续支持方向”:冷链车队、标准化包装间、培训计划。

赵书记拿笔圈了圈“培训计划”:“这个你们自己先做起来。”

回到镇上,白板上的“枣季准备”旁边又多了一个格子——“邻镇参训名单”。

这事其实在李明的便签里早有一条:邻镇要来学,先把人手放到院里,跟着干三天再回去带队。李明把“分排”画出两条:跟班、回带。古丽把“访客登记”重新贴牢,底下加了一行:“回访时间:三天、一周、一月。”

人多了,问题也跟着来。马合木提的叔兄托话,说“家里人年纪大,手机用不顺,能不能优先给他们安排现场下单?”

李明没推开这事,让苏蔓把“现场代下单”的桌牌挂出来,写:凭身份证代下单,统一发货,统一售后。他说:“谁要代下单,都按这个桌牌来。”苏蔓点头,把牌子挂在门口。

阿衣丁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说:“这样最好。省得以后有人说谁帮谁插队。”古丽笑道:“我们就是怕这个。”她把“插队”两个字划掉,改成“优先线说明:急鲜优先,其他按单号”。

晚上,胡老板留到了最后。他把椅子在院里挪了挪,离白板近一点:“我在巴扎那边,也遇到人说你们‘把货都拉到线上’。我没跟他们争,我只说:你们的货是散货,线上走的是标准件,两个不冲突。真想走线上,先过检。我还说,玉尔达的规矩是明面上的,不是谁的私心。”

李明点头:“这样说就对。”胡老板又说:“还有一件事。邻县有人找我,说想让我们去那边‘开线’,我没答应,也没拒绝。我先回来问你。”

李明把笔停了一下:“你去看一眼可以,但我们只带规矩过去。名字不带,名字是镇里的。”胡老板把帽子扣在膝盖上,想了想:“成。”

夜深,院门合上。李明把小屋的窗半掩,坐下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母亲问:“这边还顺吗?”他说:“还好。枣快要上来了。”

他又问:“他最近还下现场吗?”母亲说:“照旧。”李明“嗯”了一声:“我再挤两天,找个空去看一下。”挂了电话,他把笔记本抽出来,在空白页写了七个字:“路与线,先看缝。”

这是父亲白天说的话,他觉得拿来放在院里也合适。

枣季临近,院里开始试装样袋。每个人都上手一遍。

贴标的时候,古丽把唛头从桌上一把拿起,又放下,特别强调了一句:“贴歪就撕,别心疼纸。”老热合曼从抽屉里掏出一叠新的定位样板,递给她:“加粗的在上面。”她道了声谢,一张张发下去。

苏蔓在一旁把“公开账本”更新到最新,数字还是那些数字,没有夸张:预约转化六成出头,时效达标率九成五,退损率一点六,售后从三十五小时降到十七小时。她把“可复现”三个字写在账本页脚边,给自己看,也给来院里问的人看。

李明看了一眼,没什么可改的。

买买提江把车钥匙挂回钉子上,笑着说:“这几天风向稳,路也稳。”李明说:“人稳比路稳难。”

他说完,转身去把白板角上的“邻镇参训名单”又核了一遍,圈出了两个人的名字,准备第二天单独带一下。这两个人是胡老板介绍来的,在巴扎上收散货,手脚麻利,但规矩生。他们不是新人物,院里都见过,只是这次要让他们真正在某一个岗位上站住。

午后,院里来了一拨年轻的志愿者。是县里对接的同一批人,不需要重新介绍。

古丽把他们拆开,三人一组,跟着“贴标—装箱—记录”走一遍流程。李明没有再讲“为什么”,只说“怎么做”。做完,他们自己在公开栏前看着那张“十条易错与改法”,把容易出错的地方圈起来,第二遍就少错了两处。

赵书记照例在收尾的时候来一眼,把院里扫了一圈。临走前又提醒:“人来了,话要说在前头。”李明笑:“我们今天说了三遍。”赵书记摆摆手:“你少说一句也行,但该写上墙的,别省。”说完就上车离开了。

太阳落下去一半,风从院里穿过。李明把白板上的“邻镇参训名单”旁边添了一小格:“回带清单”。他知道,再过几天,就会有人带着这套规矩回到自己的院子。规矩到人手里才算成,不在纸上。

他把笔收起来,回屋合上窗。桌上的文件夹里,还有一张没有动过的便签,上面写着:“名头共享,规矩先行。”

他把便签压在最上面,轻轻拍了拍。外面有人在院里说话,是阿衣丁和马合木提。阿衣丁说:“等枣上来,我去你家帮你挑一遍。”马合木提说:“来吧,挑干净,省得在院里麻烦。”

李明听见这句话,心里松了一下。他并不指望谁一下子就懂,也不指望谁一辈子只按他画的线走。他只希望,大家知道“哪一步容易错,错了怎么改”。这就够了。

屋里黑下来,他没有开灯。手伸过去,把那本小册子摸了出来,封皮被翻得发亮。翻到第一页,仍是那几行:异常与改进、外省预约、礼盒同车、预冷曲线、开门不聊天、英数分体打印。

他在最后一行下面空了两格,写上:“枣季抽检,谁签字谁负责。”写完,他把笔塞回衣兜,起身去把门从里头锁上。

院里原先那堆叶子被清理了,只是新的还在角落里,没人去动它。风翻了两下,又安静。

白板上那几条线在灯下淡淡发光,像一张摊开的小地图。地图不大,但够他们把人稳住,把线拧紧。下一程往哪儿走,已经看得见了——不是更玄的词,不是更大的目标,而是明早的第一筐枣、第一张唛头、第一句要说清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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