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风裹着雨丝，狠狠砸在便利店的玻璃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林辰刚把最后一箱泡面搬到货架上，后背的衬衫就已经被汗水浸得发潮，黏在皮肤上格外难受。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是刚才整理冷柜时沾的霜气，混着汗水，在深夜里透着股说不出的寒意。

微波炉“叮”的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思绪。林辰快步走过去，戴着一次性手套取出里面的便当，米香混着廉价酱汁的味道弥漫开来，这是他今天的第二顿饭。他把便当放进塑料袋里，刚想找个角落坐下，玻璃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雨丝随着冷风灌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麻烦结下账。”

清冷的女声像碎冰撞在玻璃上，林辰抬头的瞬间，呼吸莫名顿了半拍。站在收银台前的女人穿着一件黑色长款风衣，领口别着一枚银色胸针，设计简约却透着贵气。她的长发被挽成一个低髻，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衬得脖颈愈发纤细白皙。最惹眼的是她的眼睛，杏眼形状，眼尾微微上挑，却覆着一层淡淡的疏离，像是蒙着一层薄冰，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女人手里只拿了一瓶矿泉水，标签上印着外文，林辰扫了一眼价格，二十八块——是他平时连想都不会想的牌子。他握着扫码枪的手顿了顿，还是按部就班地扫了码：“您好，一共二十八元。”

女人没说话，只是从随身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手机，扫码支付的动作流畅利落。林辰以为这就是一次普通的交易，正准备把矿泉水递给她，却见她没有接，反而从公文包里又抽出一份文件，指尖夹着文件的边缘，轻轻推到了他面前。

文件封面是烫金的，在便利店暖黄的灯光下泛着光泽，最上面“婚前协议”四个大字格外刺眼，林辰的指尖猛地攥紧了扫码枪，塑料外壳的边缘硌得指节生疼。

“林辰，男，23岁，毕业于江城大学计算机系，目前在这家便利店做夜班兼职。母亲张慧兰，患有急性心肌炎，现在在市第一医院ICU抢救，截至今天，已经欠了三十八万的医药费。”女人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念一份早已背熟的工作报告，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在林辰的痛处。

林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抬头看向女人，眼神里满是震惊和疑惑：“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叫苏晚晴。”女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自我介绍起来。她微微前倾身体，手臂搭在收银台上，距离拉近了些，林辰能更清楚地看到她眼底的淡漠，“我需要一个丈夫，应付家里的逼婚，为期三个月。作为交换，我会帮你还清所有债务，包括你母亲的医药费，另外再支付你五十万的报酬。”

“丈夫？”林辰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T恤，沾着灰尘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快要磨平鞋底的帆布鞋。再看看眼前的苏晚晴，浑身上下都透着“豪门”的气息，两人之间的差距，就像便利店的廉价便当和高级餐厅的法式料理，根本没有可比性。

雨珠顺着便利店的屋檐往下滴，在地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霓虹灯的光，晃得人眼睛发花。林辰拿起那份婚前协议，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纸张的边缘被他捏得有些变形。他快速翻看着，条款写得很清晰：婚姻期间，双方互不干涉私人生活，不得对外透露婚姻的真实情况，三个月后和平离婚，苏晚晴支付所有承诺的费用，林辰不得纠缠。

“为什么是我？”林辰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想起昨天医院发来的催款短信，医生在电话里说“再凑不齐钱，就只能停药了”，母亲躺在病床上插着管子的样子在脑海里反复浮现，像一根针，扎得他心口发疼。

苏晚晴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到林辰面前。照片上是去年冬天，林辰在医院陪护母亲时被志愿者抓拍的画面——他坐在病床边，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正小心翼翼地削着皮，侧脸的线条柔和，眼神里满是担忧。照片的背景是医院的白色墙壁，有些斑驳，却衬得他的神情格外真挚。

“我查过你的资料。”苏晚晴收回照片，语气依旧平淡，“无不良记录，性格稳定，大学期间成绩优异，只是因为母亲生病才耽误了找工作。而且……”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林辰眼底的红血丝上，那是连日熬夜兼职、担心母亲病情熬出来的，“你需要钱，我需要人，我们各取所需，这是最公平的交易。”

林辰捏着照片的指尖微微颤抖，照片上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那个冬天。他想起母亲还在清醒时，拉着他的手说“辰辰，妈不碍事，你好好找份工作，娶个好姑娘”，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酸涩，抬头看向苏晚晴：“如果我不同意呢？”

苏晚晴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婚前协议上：“这里面有十万块，是定金。如果你现在签字，我明天就让人把你母亲的医药费全部结清，后续的治疗费用，我也会按时支付。如果你不同意，”她顿了顿，眼神里的淡漠多了几分锐利，“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母亲的病，耽误不起。”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林辰的心上。他知道苏晚晴说的是实话，母亲的病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他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资格犹豫。

林辰拿起笔，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墨水在纸上晕开，他的名字签得有些潦草，却格外坚定。当最后一个笔画落下时，苏晚晴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着“爷爷”两个字。

她接起电话，语气瞬间软了下来，之前的疏离和锐利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的乖巧：“爷爷，您还没睡啊？嗯，我找到结婚的人了，后天就办婚礼……您放心，他很好，踏实稳重，对我也很好……好，明天我带他去看您。”

挂了电话，苏晚晴脸上的柔和瞬间褪去，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新的西装尺码表，递给林辰：“明天早上八点，会有人来接你去试礼服，地址我已经写在上面了。婚礼流程我让人拟好了，晚上会发到你的邮箱，你记熟，别出纰漏。”

林辰接过尺码表，纸张很薄，却透着沉甸甸的重量。他看着苏晚晴收拾好公文包，转身准备离开，忍不住开口问：“我们……就这么结婚了？”

苏晚晴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说了一句：“从你签字的那一刻起，你就是苏家的准女婿了。记住，婚礼上，别出错。”说完，她推开门，风衣的下摆扫过地面的水渍，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很快就被新的雨丝覆盖。

便利店的门缓缓关上，林辰还站在收银台前，手里捏着那份婚前协议和尺码表，指尖几乎要将纸页攥破。窗外的雨还在下，霓虹灯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低头看了看货架上的廉价便当，又看了看手里的婚前协议，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在这个雨夜被彻底拐上了一条从未想过的路——一条通往豪门婚礼的路，一条充满未知和迷茫的路。

他走到窗边，看着苏晚晴坐上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子很快消失在雨幕里。林辰拿出手机，给医院的护士发了条信息：“护士您好，我母亲的医药费，明天会有人来结清，麻烦您多照顾她一点。”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林辰靠在玻璃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这场为期三个月的婚姻会带来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但他知道，为了母亲，他必须走下去。

凌晨三点，便利店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林辰收起情绪，重新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忙碌起来。只是这一次，他的心里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也多了一份对未来的迷茫。他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看着窗外不断落下的雨丝，突然觉得，这个夜晚，好像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