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三六十七道。
烬无赦布满污垢和细小裂口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矿洞壁上那条最深的、蜿蜒如毒蛇的缝隙。指尖传来粗糙、冰冷、带着微弱刺疼感的触觉——那是劣质“烬灵石”逸散出的、驳杂狂暴的“烬灵气”在侵蚀血肉。矿洞深处,只有镐头敲击岩石的单调回响、监工偶尔想起的呵斥与皮鞭破空声,以及矿奴们压抑到极致的、沉重喘息。
这里是“黑石渊”矿坑,遗弃之地无数矿坑中最臭名昭著的一个。终年不见天日,只有洞壁上零星镶嵌的、散发着惨绿幽光的“磷石”提供者微弱照明,将一张张麻木枯槁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粉尘、汗臭、血腥味、以及一种更深入骨髓的、仿佛硫磺混合着铁锈般的“烬”的味道。吸入一口,肺腑都像被细砂纸磨擦。
烬无赦佝偻着背,其他矿奴一样,机械地挥动着沉重的骨镐。每一次挥动,都牵动着胸腔里火烧火燎的疼痛。他的身体很糟糕,像一件用劣质材料拼凑起来、随时会散架的旧物。长期的营养不良、过度的劳役、以及无处不在的烬灵气侵,让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黄色,布满了细密的皲裂,如同龟裂旱地。尤其是胸口,一道被监工鞭子抽中后未能及时处理、最终溃烂留下的丑陋疤痕,在每一次呼吸时都带来顿疼。
他不是自己多大,或许十七,或许十八?在矿坑里,年龄没有意义,只有挖够定额的矿石,才能换来那点仅够维持不死、散发着馊味的糊状“食糜”,以及一小碗浑浊的、能略微缓解体内烬力侵蚀疼苦的“苦水”。
一个监工的身影出现在矿洞拐角,腰间的“天序腰牌”在幽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上面镌刻着代表秩序与刑罚的纹章。监工的目光如同秃鹫般扫视着矿奴,最终落在动作稍慢的一个瘦弱少年身上。
“废物!没吃饭吗!”鞭影如毒蛇般窜出,精准地抽打在少年背上。
“啊——!”凄厉的惨叫再矿洞中回荡,随即又被压抑的抽泣取代。少年蜷缩在地,背上皮开肉绽,鲜血迅速沁透了破烂的麻衣。
烬无赦甚至没有转头去看,只是握着骨镐的手指关节捏得更白了些,下颚的线条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死水般地平静。愤怒?同情?在这里都是奢侈品。他见过太多类似的情景,也挨过太多鞭子。反抗意味着更残酷的折磨。甚至是被投入矿坑深处喂那些被烬力污染的、形态扭曲的“低阶烬兽”。
活下去。这是他意识深处唯一燃烧着的、微弱却顽强的火苗。像矿道壁上那些顽强的苔藓,在绝望的缝隙里汲取着微不足道的养分。
就在他挥下又一镐的瞬间,异变陡生!
轰隆——!!!
整个矿洞猛地剧烈摇晃起来!头顶的岩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大块大块的碎石簌簌落下,粉尘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塌方那个!快跑啊!”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爆发!矿奴们丢下工具,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奔逃。监工也脸色大变,再也顾不上维持秩序,尖叫着向相对稳定的主矿道逃去。
烬无赦的反应快到极致。在震动传来的第一瞬间,他并非盲目逃跑,而是身体本能地朝着记忆中岩壁最厚实、结构相对稳定的一个凹陷处猛扑过去!这是无数次在矿难边缘挣扎出来的生存本能!
巨大的轰鸣声淹没了一切惨叫。他蜷缩在凹陷的角落,双臂死死护住头脸,感受着地动山摇的恐怖力量。碎石如同暴雨般砸落在他背上、腿上,带来一阵阵剧疼。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崩塌、毁灭。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渐渐平息。呛人的粉尘几乎让人窒息。烬无赦艰难地动了动,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碎石和泥土。他感受到后被火辣辣的疼,左腿被一块大石压住,动弹不得。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碎石偶尔滑落的细碎声响。惨绿的磷光在粉尘中忽明忽灭,如同鬼火。这里,成了被彻底掩埋的绝地。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被活埋,在这遗弃之地的最底层,结局似乎早已注定。
然而,就在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中,烬无赦那早已习惯痛苦而麻木的感知,却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不是岩石的冰冷,不是烬灵的刺疼,也不是血腥或尘土的味道。
是一种……微凉的、纯净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的……气息?
这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从他头顶上方不远处、刚刚因塌方而暴露出来的一道狭窄岩缝中,丝丝缕缕地渗透下来。他像沙漠中的一滴甘泉,瞬间吸引了烬无赦全部的、濒临崩溃的注意力。
他艰难地仰起头,布满血丝和灰尘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道岩缝。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近乎贪婪的渴望,压过了肉体的剧疼和精神的绝望。、那里面……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