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把《明日设计师》决赛通知对折三次,塞进书包最里层的暗袋。这是重生后第一个真正属于她的机会——不靠预知未来,不用算计他人,只凭自己的才华。
北城大学图书馆的落地窗将秋阳筛成细碎的金箔,洒在她面前的设计稿上。这套取名"经纬"的服装系列,融合了传统缂丝与现代剪裁,每一道纹路都是她前世二十五载人生的注脚。
"同学,这里有人吗?"
低沉的声线像大提琴的余韵。抬头时,她看见一个穿深灰毛衣的男生站在那里,阳光为他冷硬的轮廓镀上柔和的边。他左臂夹着《产品设计心理学》,右手端着咖啡杯,热气氤氲间,林晚星注意到他无名指上有道浅浅的戒痕。
"请坐。"她把彩铅往旁边拢了拢。
男生坐下时带起一阵微凉的风,隐约有雪松的香气。他翻开书本的动作很轻,却让林晚星想起父亲修补古籍时的虔诚。这个联想让她心头一颤——前世父母跳楼后,那些被债主踩碎的线装书,曾是父亲最珍视的宝贝。
"你的设计很特别。"男生突然开口。林晚星这才发现自己的草稿纸不知何时滑到了他那边。他指尖正点在她画了一半的云纹腰封上,"不过这里缺少力学支撑。"
被点破的正是她最纠结的细节。前世参赛时,模特转身瞬间腰封散开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应该加个隼卯结构。"男生抽过便签纸,笔尖流泻出的线条利落如刀裁,"像这样,既保留流苏动感,又确保......"
"稳定性。"林晚星接上他的话,突然意识到什么,"您参加过巴黎圣母院修复项目?"这特殊的结构解法,她在前世某篇报道里见过。
男生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暮色中突然被点亮的星:"去年暑假跟过团队。我是陆承宇,建筑系。"他递来的名片上烫着"北辰设计工作室"几个字。
林晚星捏着名片的指尖微微发颤。前世那个27岁就获得普利兹克奖提名的天才设计师,此刻正坐在她对面,用铅笔尾端轻轻点着她设计稿上的瑕疵。
"这里苏绣纹样太密了。"他的笔尖移向衣襟,"中国画讲究留白,伤口需要呼吸的空间。"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林晚星紧锁的某扇门。她怔怔望着设计稿上那些繁复的纹路——可不就是她用针线缝合伤口的动作吗?每一针都在提醒那场未曾愈合的失去。
"谢谢。"她声音有些哽咽,匆忙起身时碰倒了笔筒。陆承宇蹲下来帮她捡散落的彩铅,两人指尖在玫瑰金色阳光里短暂相触。
"这支笔......"他捡起那枚做成戒指的绘图笔——那是她照着前世最后一份设计稿做的,"能借我用用吗?"
没等回答,他已经将戒指套在无名指上。严丝合缝,仿佛专为他打造。阳光穿过戒圈,在他掌心投下一枚晃动的光斑。
从那天起,图书馆西隅的橡木桌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陆承宇总是比她先到,在桌上放一杯冒着热气的红枣茶。林晚星则会把修改好的设计稿铺满桌面,等他商业大楼的草图告一段落时,就会转过身来提意见。
"盘扣改成磁吸的。"某个下着小雨的傍晚,他用咖啡渍在餐巾纸上画了个笑脸,"传统需要拥抱现代,就像......"
"就像老房子要装新窗户。"林晚星接话。两人相视一笑,窗外的雨丝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陆承宇突然摘下眼镜擦拭,没了镜片的遮挡,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清透的琥珀色。林晚星注意到他眼尾有一颗很淡的痣,像不小心溅上的墨点。
"你经常这样盯着人看吗?"他突然开口,却没有重新戴上眼镜。
林晚星耳根发热,急忙低头整理设计稿:"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懂这么多服装设计知识?"
陆承宇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难以捉摸:"我母亲是苏绣非遗传承人。"他翻开钱包,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这是她最后一件作品。"
照片上的女人眉眼温婉,手中绣绷上的图案让林晚星倒吸一口冷气——那正是她"经纬"系列最初的灵感来源!前世她在博物馆见过这幅未完成的绣品,标签上只写着"匿名捐赠"。
"她去世前把这幅《星河》捐给了博物馆。"陆承宇的声音很轻,"说希望有人能继续完成它。"
林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前世那套获奖作品《星轨》,正是以这幅绣品为灵感。难道冥冥之中......
"你完成得很好。"陆承宇突然说,手指轻点她的设计稿,"比我想象中更好。"
林晚星猛地抬头:"你知道我会以它为灵感?"
"猜的。"他嘴角微扬,"看到你草稿边缘的星云纹样了。"
雨声渐密,图书馆的灯光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团。陆承宇从包里拿出一把黑伞:"送你回宿舍?"
"不用,我还得去绣坊。"林晚星看了看表,"决赛只剩一周了。"
陆承宇点点头,却起身开始收拾东西:"顺路,我去建筑系馆拿模型。"
他们共撑一把伞走在雨中,陆承宇刻意放慢脚步配合她的步调。雨水在伞面上敲打出细密的节奏,林晚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到了。"他在绣坊门前停下,却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你经常熬夜?"
林晚星点头:"赶工的时候。"
陆承宇皱眉,从包里取出一个小药盒:"护肝片,睡前两粒。"见她愣住,又补充道,"设计师职业病,我母亲也是。"
林晚星接过药盒,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茧。那一刻,雨声仿佛远去,只剩下指尖传来的温度。
"谢谢。"她轻声说,却不知是在谢药片、谢伞,还是谢他看穿她拼命工作背后的逃避。
决赛前一周,林晚星在绣坊熬了三个通宵。当她抱着成品赶回学校时,在路灯下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陆承宇肩头落满银杏叶,手里拎着保温桶,显然等了很久。
"路过广德楼,顺便带了炒肝。"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准确报出她家乡的小吃。保温桶里还有张字条:「经纬相交处,必有星辰诞生」
决赛当天,林晚星在后台整理模特阵容时,发现参赛证不见了。正慌乱间,更衣室帘子被掀开,穿着她设计的"经纬"主秀款的陆承宇走了进来。深蓝中山装衬得他肩线笔挺,衣摆处的云纹刺绣在灯光下如水流动。
"我来救场。"他递来烫金的参赛证,"昨晚落在绣坊的。"
林晚星这才想起昨夜最后离开时,确实把证件放在工作台上。但陆承宇怎么会知道......
"你绣坊的钥匙,"他晃了晃钥匙扣,"上次掉在我车上了。"
音乐响起时,林晚星站在T台侧翼。看着陆承宇沉稳的步伐将她的设计诠释得淋漓尽致,那些缠绕多年的梦魇突然松动。父母纵身跃下的身影、病床上冰冷的仪器声、苏曼琪得意的笑脸......全都模糊成背景。
终场谢幕时,评委席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有位白发评委拉着她的手说:"孩子,你把修复的灵魂缝进了作品里。"
领奖台上,林晚星的目光越过闪光灯,看见陆承宇站在最后一排冲她比划戒指的形状。那一刻她突然明白,有些相遇不是为了填补遗憾,而是要告诉你——伤口可以变成银河,孤独终将衍生出新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