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降落在青云山腹地时，林晚的伤口已经浸透了顾衍之的衬衫。失血过度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却依然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月光下，一座古朴的院落静静卧在山坳里，青砖黛瓦上爬满紫藤。

"顾家祖宅。"顾衍之打横抱起她，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撑住。"

林晚刚想说自己能走，可一开口就是一阵呛咳。血腥味在口腔里漫开，她感觉到顾衍之的手臂猛地收紧。

"来人！"他踹开西厢房的雕花木门，嗓音嘶哑得吓人，"立刻！"

接下来的记忆有些破碎。白大褂晃动的影子，酒精刺鼻的味道，镊子探入伤口时尖锐的疼痛。林晚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铁锈味。

"别咬自己。"顾衍之突然把手臂横到她嘴边，眼神黑沉，"咬这个。"

林晚摇头，却在下一波剧痛袭来时不受控制地咬了下去。顾衍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另一只手稳稳按住她乱动的肩膀："子弹取出来了，再坚持一下。"

他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某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林晚迷迷糊糊地想，这人的血怎么也是薄荷味的...

再醒来时，窗外已是暮色四合。她试着动了动，右肩传来钝痛，但已经包扎得妥妥帖帖。床头柜上放着杯温水，下面压着张字条：【去处理点事，两小时回。表在枕下。】

林晚摸出枕头下的腕表，轻轻一按，表盘亮起微型投影：【03:27:15】正在倒计时。旁边小字标注：【安全屋协议启动中】。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这男人连关心都像在发号施令。

窗外传来沙沙的雨声。林晚挣扎着起身，拖着输液架走到窗前。

雨幕中的顾家祖宅比想象中更大，回廊曲折通向深处的主屋，檐角的风铃在雨中叮当作响。最奇怪的是，整个院落没有一盏电灯，全用古朴的灯笼照明，在雨夜里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

"顾沉舟不喜欢现代照明。"

林晚猛地回头，输液架哐当倒地。顾衍之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黑色高领毛衣上沾着雨水，手里拎着个食盒。

"吓到你了？"他快步走来扶住她，掌心冰凉，"伤口怎么样？"

"死不了。"林晚借他的力坐回床上，注意到他眼下浓重的青黑，"你没睡？"

顾衍之没回答，只是打开食盒。热气腾腾的粥香立刻弥漫开来，混着某种草药的清苦。

"当归鲫鱼粥。"他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补血。"

林晚挑眉："这……顾总亲自下厨？"

"不然呢？"顾衍之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这荒山野岭可没有外卖。"

粥熬得绵软鲜香，温度刚好。林晚小口喝着，感觉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四肢百骸。顾衍之喂得很专注，每次她吞咽时，他的喉结都会跟着动一下，像在默数。

"林家怎么样了？"她打破沉默。

"林国栋涉嫌谋杀和非法人体实验被批捕，周雅琴在配合调查。"顾衍之擦掉她嘴角的米粒，"至于林薇薇..."

他突然冷笑一声，掏出手机点开微博。热搜第一赫然是#林薇薇诈捐门#，后面跟着个血红的"爆"字。

林晚扫了几眼，差点被粥呛到——林薇薇那些"慈善捐款"全是P图，真正到账金额不足十分之一。更劲爆的是，她那些"素颜公益照"被扒出每小时收费两万的顶级修图师流水线作业。

"你做的？"

"我可没那么闲，这是网友的力量。"顾衍之撇撇嘴眼神无辜，手上却点开另一个加密文件，"不过这个是我送的。"

视频里，林薇薇正对着电话尖叫："我不管花多少钱！必须把林晚那个贱人...什么？监听？！"通话戛然而止。

"精彩。"林晚鼓掌，"不过最关键的证据..."

"在这。"顾衍之从内袋取出个U盘，"林国栋办公室的隐藏保险箱，1998年矿难的完整实验记录和资金往来。"

林晚接过U盘，指腹擦过他掌心薄茧，两人同时一顿。顾衍之迅速收回手，转身去关窗："雨大了。"

手里握着U盘，林晚抬头看向窗外。雨确实大了，敲在瓦片上像无数细小的鼓点。

许久，林晚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为什么帮我？"

顾衍之关窗的手停在半空。

"别说为了正义真相。"林晚盯着他绷紧的肩线，"顾家蛰伏二十多年，突然为我这个陌生人出手..."

"你不是陌生人。"顾衍之突然转身，眼神锐利如刀，"你是顾沉舟和林念卿的女儿。"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林晚攥紧了被单："所以只是...责任？"

顾衍之大步走回床边，俯身撑在她两侧。他的呼吸带着雨水的清冽，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神色晦暗不明："林晚，你看着我的眼睛，真的不明白吗？"

太近了。近到她能数清他瞳孔里的细纹，能闻到他衣领上沾染的山间雾气。林晚心跳如雷，却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不明白。"

顾衍之突然笑了，左眉骨上的疤随之牵动。他伸手拨开她额前碎发，指尖顺着脸颊滑到下颚，轻轻抬起："那这样呢？"

他的唇贴上来的瞬间，窗外炸响一道惊雷。

触感比想象中柔软，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林晚睁大眼，看见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眉梢的伤口。薄荷气息在唇齿间蔓延，像某种古老的咒语。

这个吻很短暂，却让两人呼吸都乱了。顾衍之退开一点，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唇角："现在明白了？"

林晚耳尖发烫，却嘴硬："技术一般。"

"哦？"顾衍之眸色一暗，再次低头。这次他含住她下唇轻轻厮磨，舌尖扫过唇缝时带着明目张胆的试探。林晚不自觉地张开嘴，立刻被他趁虚而入。

这个吻绵长而深入，带着某种压抑已久的渴望。顾衍之的手滑到她后颈，指腹轻轻揉捏那块敏感的皮肤，惹得她浑身发软。当他终于退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重新评分？"他哑声问，鼻尖蹭着她的。

林晚刚要说话，房门突然被敲响："少爷，老爷子找。"

顾衍之闭了闭眼，额头抵着她的："等我半小时。"

他离开后，林晚倒在床上，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捂住眼睛。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心跳快得不像话。这算什么？战友变情人？还是顾大少爷一时兴起？

腕表突然震动，显示顾衍之发来的消息：【抽屉里有惊喜。】

林晚拉开床头柜，里面静静躺着本牛皮日记——比母亲那本更厚，封面烫金字写着《勘探日志》，署名是顾沉舟。翻开第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时的顾沉舟抱着个婴儿站在福利院门口，照片背面写着【晚晚周岁，念卿走后第37天】。

她的眼泪猝不及防砸在纸页上。所以生父去找过她？那为什么...

急促的警报声突然从腕表传出！红光闪烁中，赵律师的语音传来："林小姐！不好了！有雇佣兵突破外围防线！顾总被老爷子叫去祠堂了，您千万别出——"

通讯戛然而止。林晚一把拔掉输液针，忍着剧痛翻出枕头下的手枪——这是顾衍之之前塞在那的，弹匣满的。

上膛，她刚推开门，就听见主屋方向传来打斗声。雨幕中，几个黑影正逼近祠堂。林晚悄无声息地跟上去，听见领头的人对着耳机说："确认目标在祠堂，雇主加价要活的。"

雇主？除了林家残余势力，谁还会...

祠堂大门虚掩着，里面烛火摇曳。林晚贴着门缝看去，瞳孔骤缩——顾衍之被三个壮汉按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冷冰冰的枪管！而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银发老人，赫然是那天在隧道口给她母亲日记的"二叔"！

"衍之，你太让我失望了。"老人叹息，"为了个女人暴露我们的计划？"

"她不是'个女人'。"顾衍之声音冷静，嘴角却渗出血丝，"她是林晚，是顾沉舟和林念卿的女儿！。"

"所以才更不能留！"老人猛地拍案，"你又不是第一天在顾家，行事作风你也了解。铍矿的秘密必须..."

林晚没等他说完就踹门而入，举枪瞄准："放开他。"

祠堂里瞬间剑拔弩张。老人眯起眼："林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呦，还举着枪？这是我们顾家..."

"我是顾沉舟和林念卿的女儿。"林晚一字一顿，"怎么不算顾家人？"

屋里空气很安静，顾衍之不断挣脱的喘息声清晰可闻，林晚瞄了一眼，挑了一下眉。

老人突然大笑："好！很好！"他做了个手势，那些壮汉立刻放开顾衍之，"不愧是念卿的孩子。"

顾衍之踉跄着站起来，把林晚护在身后："二叔，你够了。"

"测试而已。"老人耸耸肩，突然变脸般和蔼可亲，"总得看看这丫头配不配得上我侄子。"

林晚收了枪："你们...演戏给我看？"

"不全是。"顾衍之抹掉嘴角的血迹，"二叔确实反对我公开铍矿的事。"

老人哼了一声："现在说这些没用啦。林国栋的人已经到山脚了，带队的是'蝮蛇'的A级杀手。"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晚，"丫头，听说你枪法不错？"

十分钟后，林晚趴在祠堂屋顶的暗格里，狙击枪准星牢牢锁定山道上的黑影。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滴落，右肩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持枪的手稳如磐石。

耳机里传来顾衍之的声音："记住，只打腿。"

"啰嗦。"林晚轻声回应，却在瞄准镜里看到他回头望来的目光。隔着雨幕和硝烟，那个眼神烫得她心尖发颤。

第一声枪响划破雨夜时，林晚突然明白了顾衍之在直升机上没说完的话。

无论结果如何——

她的子弹精准命中领头人的膝盖，惨叫声中，顾衍之带着护卫队从侧翼包抄。两人配合默契得像共用一个大脑，很快将入侵者逼退到雷区。

"漂亮。"战后清点时，顾衍之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没受伤的肩上，"不愧是顾沉舟的女儿。"

林晚用手肘顶他："少来，刚才在祠堂..."

"是真动手。"他抓住她手腕，声音突然沉下来，"二叔确实反对我公开铍矿的事，更反对我...对你动感情。"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破云而出，照亮顾衍之林的脸，林晚看到眉骨上的伤口，指尖轻轻抚过那伤痕："疼吗？"

"你亲一下就不疼了。"他低头，鼻尖蹭过她的。

林晚翻了个白眼，却还是仰头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刚要退开，就被扣住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顾衍之的唇带着雨水的凉意，吻却炽热得像要把她融化。

"林晚。"吻毕，他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等这一切结束..."

"嘘。"她捂住他的嘴，"活下来再说。"

远处传来护卫队的哨声，新一轮战斗即将开始。但此刻，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两人的手指紧紧交缠，像某种无声的誓言。

顾衍之最后吻了吻她掌心："跟紧我，搭档。"

林晚将子弹上膛，嘴角扬起："别拖我后腿，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