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国，你到底给不给钱！”
一声尖利的质问，像锥子一样扎进脑子里。
密闭的屋子里，这声音显得格外大。
李爱国被吵得悠悠转醒。
他奋力睁开眼。
眼前一片血红。
视线被黏糊糊的东西糊住了。
模糊中，几张熟悉的面孔围着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他抬起手，想要擦去脸上模糊的东西。
却发现自己面前的手没有半分褶皱。
李爱国心下一惊。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压在自己身上撒泼的女人。
是他的二儿媳，一声身新衣的年轻赵莉。
眼前的场景与脑海深处那段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分毫不差地重合了。
他突然明白过来！
他回来了。
回到了四十三年前二儿子李伟结婚当天。
回到了一切还能来得及转变的时候！
望着那得理不饶人的儿媳，李爱国眼神变得锋利！
“滚开！”
一声暴喝，他推开了身上的赵莉。
这一次，他不愿意再为了一群白眼狼，而苦了自己！
赵莉被推得一个踉跄，坐在地上，显然有些懵。
“老头！我再问你一遍，到底给不给钱！”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脸上挂不住，噌地一下爬起来。
“不给钱，这婚我不结了你信不信！”
她狠声威胁着。
她一个城里干部家的女儿，下嫁到李家这种泥腿子家庭，本就窝着火。
结果李伟答应好的彩礼钱，到了关头还差一大截。
这不是把她的脸扔在地上踩吗？
赵莉越想越气，张牙舞爪地又要朝着李爱国的脸挠去。
门外看热闹的宾客们唏嘘着，对着屋里指指点点。
而就在赵莉的手快要碰到李爱国的瞬间。
李爱国直接反手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
“啪！”
清脆响亮。
赵莉直接被打蒙了，捂着脸，不敢相信。
屋里屋外，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都没想到，平日里闷声不吭，被孩子们骑在头上都不敢还嘴的李爱国，居然敢动手打新媳妇。
李爱国的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愤恨，前世受的种种委屈折磨此刻爆发了出来！
他扫视着一屋子的人。
老大李强，抱着胳膊靠在门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老三李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绝不是在担心他。
老幺李浩，躲在人群后面，眼神闪躲。
他的四个好孩子。
看着他这个亲爹被一个还没过门的女人骑在身上打，没一个吭声。
就和上辈子一样，没一个帮他的！
“反了天了你！”
李爱国指着赵莉的鼻子，怒骂出声。
“还没过门的儿媳妇，就敢对公公动手！谁给你的胆子！”
赵莉被打骂得有些发懵，但嘴上不饶人，
“你家欠钱不还，还有理了？”
“我欠你什么了？”
李爱国不退反进，直接跟她扭打起来，手上丝毫没留情面。
“你揣着个崽子，还有脸在我李家撒野！真以为我李家没人了是吧！”
这话一出，赵莉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她未婚先孕的事，只有两家人知道，李爱国怎么敢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说出来！
“爹！你干什么！”
李伟也被李爱国这不要命的架势搞傻了。
眼看自己媳妇脸上都见了红印，脸被打肿了，他再也装不下去，急忙冲上来拉架。
李爱国被他一把拽开。
他冷冷地瞥了自己这个好儿子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嘲讽。
“呦，老二眼睛没瞎啊？”
“还知道你媳妇被人打了？”
“刚刚怎么就不知道你爹被打了呢？”
李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强忍着尴尬劝说，
“爹，你少说两句，今天毕竟是我的大喜日子。你跟你儿媳妇一般见识干什么！”
“呦，还没过门就开始护着了？亲爹都不管了是吧！”
“不是，赵莉身体不好，我怕出意外！”
“身体不好还是有了？你爹我怕你戴绿帽子还不自知，上赶着给别人养孩子！”
李爱国猛地提高音量，确保院子里每一个宾客都能听见。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
所有宾客的眼神都变了，在李伟和赵莉身上来回打量，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赵莉的爹是干部，李伟想攀高枝的意图，在场的人谁看不出来？
就连亲爹被打了都不敢教育！
现在这桩婚事，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李伟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手忙脚乱地打着圆场。
“误会，都是误会，我爹喝多了乱说的。”
眼看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李伟凑到李爱国身边，压低了声音，又换回了那副嘴脸。
“爹，你别闹了。”
“那彩礼钱，我答应了赵莉，你赶紧掏了吧！”
“你要是不掏，你儿子就讨不到媳妇了！你就断后了！”
听着儿子要挟的华，李爱国心中冷笑。
上辈子就是心软为了儿子为了这笔彩礼，他把老房子的房本押给了赵家。
结果呢？
钱拿了，赵家却嫌他家底薄，是个无底洞，再也不肯帮李伟往上走一步。
李伟官路不顺，竟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他这个当爹的头上。
恨他没本事，恨他拖后腿。
最后更是看都不看他爹一眼，直到最后死前抢拆迁款才回来！
好啊。
真是他的好儿子。
如今他李爱国可没兴趣再当那个任人宰割的冤大头。
“你这没良心的畜生，你爹被人打了，你还想着要彩礼！告诉你彩礼没有，打人赔偿款一会就来！”
说着他冲着屋外参加婚礼的外亲侄儿喊道。
“侄儿啊，去外面打个电话报警！就说李家大院有人结婚闹事，要打死人了。”
大侄点点头，转身就朝大院外飞奔而去。
一听报警，赵莉慌了！
她知道，公安一来，事情就大了！
她这个干部家庭出来的，比谁都怕丢人。
“爹！你疯了！”
李伟也慌了，又惊又怒。
“你叫公安来干什么？家里的事，你闹到外面去，脸还要不要了！”
“给彩礼天经地义，你凭什么不给！”
李爱国冷笑一声。
“刚才我挨打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
“现在倒是会嚷嚷了。”
李伟的脸憋成了猪肝色。
“那……那不是你也打回去了吗！爹，咱别把事闹得更难看了行不行！”
李爱国没再废话。
他抬起手。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抽在李伟的脸上。
这一巴掌，比打赵莉那下还狠。
李伟被打得眼冒金星，彻底懵了。
“给老子闭嘴！”
李爱国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出了里屋，留下满屋子呆若木鸡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