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朔风卷着碎雪灌进浣衣局,苏明玥跪在结满冰棱的石板上,指尖在刺骨皂角水中泡得发白。沈清婉送来的鲛绡裙上还沾着新鲜的胭脂渍,每搓洗一下,粗糙的麻布就磨得她掌心旧伤渗血。左眼角的绷带被风吹开一角,露出狰狞的疤痕,那是萧承睿亲手刺下的印记。
"还磨蹭什么!"掌事嬷嬷的藤条狠狠抽在她后背,"侧妃娘娘心口剧痛,太医说需用活人血做药引!"话音未落,两名侍卫已粗鲁地架起她的胳膊。苏明玥被拖拽着穿过长廊时,远远望见沈清婉倚在萧承睿怀中,苍白的脸上浮着病态红晕,腕间的翡翠镯子随着动作轻晃——那本是她出嫁时的嫁妆。
寝殿内弥漫着浓烈的艾草与铁锈味,铜盆里未燃尽的符咒还在冒着青烟。沈清婉用丝帕掩住唇,咳得娇弱无力:"姐姐,太医说只有你的血......"萧承睿冷着脸抽出腰间匕首,刀锋抵住苏明玥咽喉:"别逼本王动手。"
冰凉的刀刃划开衣领,苏明玥望着他眼底跳动的烛火,突然想起七年前秋猎,她为他挡下刺客的箭矢,也是这样近的距离,他颤抖着为她包扎伤口,说要护她一世周全。而此刻,那双手正稳稳地将匕首刺入她的左胸。
剧痛袭来的瞬间,苏明玥眼前炸开刺目的白光。温热的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青砖上汇成蜿蜒的溪流。沈清婉捧着盛满鲜血的玉碗,指尖蘸起血珠凑近唇边:"果然是王妃的血最灵验......"她的声音裹着笑意,腕间镯子撞上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后每日辰时,成了苏明玥的噩梦。萧承睿会准时带着匕首出现,看她在剧痛中蜷缩颤抖。第七日清晨,她跪在结冰的石板上准备洗衣,突然眼前一黑栽进木盆。冰冷的污水呛入鼻腔时,恍惚听见沈清婉的嗤笑:"死了?可别耽误了我的药。"
再醒来时,苏明玥躺在阴暗潮湿的柴房里。心口的伤口已经溃烂,混着雪水的脓血浸透了单薄的中衣。她摸索着掏出藏在衣襟里的碎瓷片,锋利的边缘贴上脖颈。寒风呼啸着灌进破旧的窗棂,远处传来沈清婉的娇笑声,混着萧承睿低沉的应答。
"王妃这是想寻死?"沈清婉踩着满地积雪走进来,绣鞋上的珍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告诉你个好消息,太医说再取三次血,我的病就能根治了。"她伸手捏住苏明玥的下巴,腕间翡翠镯子重重磕在她伤痕累累的脸上,"等我痊愈,定要好好感谢姐姐的'救命之恩'。"
柴房的门被重重关上,苏明玥望着头顶漏下的月光,突然笑出声。笑声惊飞梁间寒鸦,碎瓷片划破掌心,血珠滴落在冰冷的地面,很快凝结成暗红的冰晶。她数着心口密密麻麻的刀痕,在心里默数:这是第三十七道,距离沈清婉说的"根治",还有......
墙缝里钻进来的北风卷起她一缕发丝,拂过结痂的唇角。苏明玥将碎瓷片收进袖口,突然想起父亲生前最爱说的那句"留得青山在"。现在她终于明白,有些仇恨,要用比刀刃更锋利的东西去偿还。当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她蜷缩起身子,在彻骨的寒冷中等待下一个辰时——那个注定要被鲜血染红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