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探照灯在天台上切割出惨白的光带时,赵勋突然将董娜娜护在身后,从口袋里掏出被血浸透的账本——内页夹着的录音笔正在红灯闪烁。那是他冲进病房前,趁乱按下的开关。
“赵天成承认伪造汇款单,胁迫我顶罪。”他将录音笔扔向特警,声音在晨风中格外清晰,“账本里有‘远航项目’的原始流水,董明远挪用的资金确实已追回。”
赵天成被抬上担架的嘶吼声混着警笛声远去时,董娜娜才发现赵勋后背的血迹早已凝固成暗紫色。他靠在天台边缘,望着远处海平面泛起的鱼肚白,后颈的刺青在晨光中像一道正在愈合的伤口。
“去看海吧。”他忽然转头对她笑,笑容里有劫后余生的疲惫,却亮得像破云而出的太阳,“这次没有谎言了。”
三天后,市立医院VIP病房。董娜娜替父亲掖好被角时,监护仪的绿光映出床头柜上的判决书——赵天成因商业欺诈、诬告陷害等多项罪名被判入狱,赵勋的涉案记录被正式撤销。
“娜娜,”病床上的董明远突然抓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浑浊的泪,“当年是爸对不起赵勋……”
“都过去了。”董娜娜抽出手,将削好的苹果放在床头,“赵勋说,等你好了,他想跟你聊聊‘远航项目’的技术细节。”她知道,那是赵勋替他保留的最后一点体面。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赵勋倚在车门上,穿着她新买的浅灰色衬衫,后颈的刺青被衣领仔细遮盖。看到她下楼,他扬了扬手里的船票:“去不去?”
轮渡驶离港口时,海风卷着咸湿的气息扑在脸上。董娜娜站在甲板上,看着赵勋蹲在栏杆边,小心翼翼地用刀片刮去后颈的刺青。黑色染料混着血水滑落,露出底下粉白色的新皮肤,那道扭曲的旧疤终于得以舒展。
“疼吗?”她蹲下来,指尖悬在他后颈上方。
“没你恨我时疼。”他握住她的手按在疤痕上,体温透过皮肤传来,“七年前在码头被打断骨头时,我想着只要你能出国,这点疼算什么。后来看你在酒吧哭,说我‘玩玩而已’……”他声音渐低,指腹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银戒,“那才是真的疼。”
夕阳将海面染成金色时,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木盒。打开来,里面是枚设计简约的铂金戒指,内侧刻着细小的“7.19”——那是七年前他本该带她去看海的日子。
“董娜娜小姐,”他单膝跪在甲板上,海风掀起他的衣角,眼中是化不开的认真,“这次没有家族恩怨,没有血色契约,只有一个问了七年的问题:你愿意……”
“我愿意。”董娜娜没等他说完就扑进他怀里,眼泪砸在他刚刮掉刺青的后颈上,咸涩的液体渗进新生的皮肤,“赵勋,我等这句话等了七年。”
戒指套入的瞬间,轮渡恰好驶入一片荧光海域。成千上万的磷虾在浪花中闪烁,像谁把星辰揉碎了撒进海里。赵勋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低声说:“你看,这是大海替我补的求婚礼物。”
深夜的海景民宿,董娜娜替他在后颈涂抹药膏时,发现疤痕周围新长出了细小的绒毛。“像小兽的软毛。”她笑着捏了捏他的后颈。
赵勋反手将她抱到腿上,看着镜子里两人交叠的身影:“七年前在地下拳场,有个老拳师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他顿了顿,握住她放在疤痕上的手,“但我更想让你知道,每道疤下面,都是我想护住你的心。”
晨光再次洒进房间时,董娜娜被手机震动惊醒。林薇发来的新闻链接标题赫然是:“赵氏集团新任CEO赵勋宣布重启‘远航’公益基建项目,首站援建沿海小镇。”
照片里,赵勋站在推土机前,衬衫领口微敞,后颈的疤痕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他指着远处的海平面,笑容明亮得像当年那个骑摩托车的少年。
董娜娜走到窗边,海风吹起纱帘,露出远处正在施工的塔吊。赵勋站在沙滩上,朝她用力挥手,手腕上戴着她送的银色手链,链子上挂着枚磨圆的贝壳——那是七年前他在旧相册里夹着的、说要送她的礼物。
这场始于蚀骨重逢的虐恋,终于在潮声中完成了救赎。那些碎裂的证据、血色的契约、淬毒的温柔,都成了刻在生命里的纹路,让他们在看懂彼此的伤痕后,更懂得如何用余温去焐热对方的灵魂。
而大海记得所有秘密:那个在摩天轮下许下的诺言,那个用伤疤守护的清晨,还有此刻,两个遍体鳞伤的人,终于在浪涛声里,等到了属于他们的、烬余之后的温柔岁月。
(第十三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