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槐村的雾气总是特别重,尤其是在清明前后。程雨晴拖着行李箱走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十年了,她终于回来了。路边的槐树张牙舞爪地伸展着枝丫,像是要抓住每一个过路人。
"雨晴!这边!"
村口,一个穿着红色棉袄的女人朝她挥手。程雨晴眯起眼睛,那是她姐姐程雪。十年不见,姐姐的变化不大,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脸色却异常苍白,像是许久没见过阳光。
"姐,你怎么穿这么红?"程雨晴走近后问道,那件红袄子红得刺眼,像是要滴出血来。
程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这不是要办喜事嘛,提前穿穿喜庆。"
程雨晴点点头,没再多问。她这次回来,是因为姐姐突然说要结婚,邀请她参加婚礼。作为《民间风俗》杂志的记者,她对家乡的婚俗本应很感兴趣,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新郎是哪家的?怎么突然就要结婚了?"走在回家的路上,程雨晴随口问道。
程雪的手指突然攥紧了衣角:"是...是西头李家的儿子,李岩。我们...我们从小就定了亲的。"
程雨晴皱眉,她记得西头李家只有一个儿子,但那孩子十年前就——她的思绪被一阵刺耳的唢呐声打断。远处,一队穿着红衣的人正抬着什么往村祠堂方向走。
"那是干什么的?"程雨晴指着那队伍问道。
程雪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没什么,就是...就是准备婚礼的东西。走吧,妈在家等着呢。"
回到家,母亲对程雨晴的到来表现得出奇冷淡,只是机械地给她倒了杯茶,然后就钻进厨房不再出来。家里的气氛诡异得令人窒息,墙上挂着的红色"囍"字剪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夜里,程雨晴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她轻手轻脚地起床,循声来到姐姐的房门外。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和...一个男人的声音?
"雪儿,明天你就是我的人了..."那声音沙哑得不似活人,"按照规矩,你要乖乖的..."
"我知道...我知道..."程雪的声音颤抖着,"求你别伤害我妹妹..."
程雨晴的血液瞬间凝固。她猛地推开门,房间里只有程雪一人坐在床边,月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
"姐!你在跟谁说话?"程雨晴冲进去环顾四周,窗户紧闭,房间里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
程雪的嘴唇颤抖着:"没...没人啊,你听错了。"
程雨晴确信自己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但姐姐明显在隐瞒什么。她决定明天婚礼上一定要弄清楚。
第二天清晨,村里响起了震天的唢呐声。程雨晴被母亲催促着穿上了一件红色旗袍,说是作为娘家人必须穿的。旗袍的红色让她想起昨天看到的那队人,心里一阵发毛。
"新娘子呢?"程雨晴发现姐姐不见了。
"先去祠堂了,"母亲的眼神飘忽不定,"你也快点过去吧。"
程雨晴赶到祠堂时,外面已经围满了村民。所有人都穿着红色或黑色的衣服,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祠堂大门紧闭,里面传来神婆念咒的声音。
"吉时到——新人拜堂——"随着一声尖利的喊声,祠堂大门缓缓打开。
程雨晴挤到前面,眼前的景象让她如坠冰窟。
祠堂中央,姐姐程雪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被两个妇人搀扶着。而她对面站着的"新郎"——那根本不是活人!那是一具穿着新郎装的尸体,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两颊却抹着夸张的腮红,被两个壮汉用木架支撑着站立。
"一拜天地——"
程雪被强按着向那具尸体鞠躬,盖头下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程雨晴的胃部一阵绞痛,她终于明白了——这是冥婚!村里竟然还在进行这种恐怖的陋习!她想冲上去阻止,却被身后的村民死死拉住。
"别多管闲事,"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阴森森地说,"这是'阴配',你姐姐命里该有的姻缘。"
仪式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程雪被送入"洞房"——祠堂后面一间贴着喜字的阴暗小屋,而那具尸体新郎则被抬进去放在床上。门从外面锁上,按照规矩,"新娘"要陪伴"新郎"三天三夜。
程雨晴浑身发抖地回到家中,母亲已经准备好了"喜宴",桌上摆满了饭菜,却只有她们两人。
"妈!这是怎么回事?姐姐怎么会...嫁给一个死人?"程雨晴终于忍不住质问。
母亲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筷子:"这是村里的规矩...李家那孩子十年前意外死了,按照祖训,必须给他配个阴婚,否则会作祟全村...你姐姐是抽签选中的..."
"这是犯法的!我要报警!"程雨晴掏出手机,却发现没有信号。
母亲突然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别!你不想全家人都死吧?十年前试图阻止阴配的王家,全家都..."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神惊恐地看向门口。
程雨晴顺着母亲的视线望去,门槛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双湿漉漉的脚印,像是有人刚从水里走出来...
那天夜里,程雨晴做了个噩梦。梦里姐姐穿着嫁衣站在河边,向她伸出手,嘴里却不断涌出黑水。她惊醒时,窗外传来凄厉的猫叫声。
第二天一早,村里炸开了锅——程雪不见了。"洞房"的门锁完好,但里面只剩下那具尸体新郎,而程雪的红嫁衣整齐地叠放在床上,人却不知所踪。
村长带着人在全村搜寻,最后在河边找到了程雪的一只绣花鞋。村民们窃窃私语,说这是"被带走了","山神收了新娘"。
程雨晴不相信这些鬼话,她趁人不注意溜进了那间"洞房"。房间里有股腐臭味,墙角堆着一些奇怪的物品:红线、铜钱、符纸...还有一本发黄的小册子。
她翻开小册子,里面记载着村里历次"阴配"的情况。令她毛骨悚然的是,每隔十年,村里就会举行一次这样的冥婚,而每次"新娘"都会在新婚夜神秘失踪。最后一页写着:"癸卯年三月初三,程氏女雪配李氏子岩,礼成。山神悦,佑我村十年平安。"
程雨晴的手不住颤抖,这不是单纯的冥婚,而是某种活人祭祀!她必须找到姐姐。
黄昏时分,程雨晴借口去河边找姐姐的线索,实则悄悄摸向了村后的老祠堂——那里是村里真正的禁地,据说供奉着"山神"。
祠堂大门紧闭,上面贴满了符咒。程雨晴从侧面的小窗翻了进去,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打开手机手电筒,昏黄的光线下,她看到祠堂中央摆放着一口黑漆棺材,周围摆满了红色蜡烛。
更恐怖的是,墙上挂满了女子的画像,每幅画下面都有一个牌位。程雨晴走近细看,差点惊叫出声——那些都是历次"阴配"中失踪的新娘!最早的一幅可以追溯到清朝末年。
"姐...姐你在哪..."程雨晴的声音在空荡的祠堂里回荡。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微弱的敲击声,像是从地下传来的。程雨晴趴在地上仔细聆听,声音确实来自地板下方。她摸索着寻找入口,终于在棺材后面发现了一块可以活动的地砖。
掀开地砖,下面是一段狭窄的楼梯,深入黑暗。程雨晴咬了咬牙,爬了下去。
地下室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一丝血腥气。借着手电筒的光,程雨晴看到墙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地上散落着一些白骨。最里面,几个铁笼子一字排开...
"姐!"程雨晴惊呼出声,最靠近她的笼子里,程雪奄奄一息地蜷缩着,身上的嫁衣已经破烂不堪。
程雪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雨晴...快走...他们会把我们都...啊!"她突然尖叫起来,看向程雨晴身后。
程雨晴猛地转身,手电筒照出了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是村里的神婆!她身后站着几个手持棍棒的村民。
"又一个祭品自己送上门来了,"神婆咧嘴笑了,露出稀疏的黄牙,"山神会很高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