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的晨昏
晨光初透,沈兰璋在陌生的闺阁中醒来。
枕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沉水香,混着一丝几不可闻的血腥气。她睁开眼,雕花拔步床的承尘上悬着一枚褪色的五色缕,看样式该是端午辟邪用的,如今却结满了蛛网。
“三姑娘可算醒了。”
帐外传来个沙哑的声音,沈兰璋猛地攥紧被角——她认得这声音,是昨日那个喊着“诈尸”的李嬷嬷。
——考验来了。
Ⅰ.失忆的伪装
李嬷嬷撩开纱帐,浑浊的眼珠在她脸上逡巡:“大夫人吩咐,姑娘既‘病愈’,今日该去请安了。”
“病愈”二字咬得极重,枯枝般的手指递来件杏红褙子,前襟却沾着茶渍,明显是丫鬟的旧衣。
沈兰璋垂眸接过,故意让中衣领口滑落,露出锁骨处那枚胭脂痣。
李嬷嬷倒吸一口凉气,佛珠“咔”地捏碎两颗。
“嬷嬷?”她歪头装出懵懂状,“我病中浑噩,连《女诫》都记不全了...母亲可会怪罪?”
——以退为进。
Ⅱ.珊瑚钏之谜
正院弥漫着药苦气。
大夫人周氏端坐主位,腕间珊瑚手钏红得刺目。沈兰璋盯着那手钏——与海棠幻象中女子所戴一模一样。
“听说你连自己名字都忘了?”周氏冷笑,“那便背《女诫》第一章。”
沈兰璋福身时瞥见案几下的抽屉虚掩着,露出半本账册,墨迹新鲜写着“朱砂十两”。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她故意背得磕绊,在“卧之床下”处戛然而止。
周氏突然倾身,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掐住她下巴:“‘明霄’是谁?”
Ⅲ.字迹的破绽
一本《女诫》劈头砸来。
书页散开,露出夹着的信笺——竟是原身用现代简体字写的密信草稿!
“春闱题名錄已到手,裴明霄不可信”
沈兰璋血液凝固。这字迹...竟和她现代笔记分毫不差!
“这字...”周氏眯眼,“你何时会写这种鬼画符?”
窗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沈兰璋趁机打翻茶盏,水渍晕染信笺,简体字化作墨团。她跪地佯装拾书,却从抽屉夹层摸到片硬物——
半块怀表齿轮,内侧刻着“菀”字。
Ⅳ.海棠的警示
回廊下,绿衣丫鬟正颤抖着收拾碎瓷。
“姑娘...”她塞来张字条,“四姑娘又咯血了,药里...药里...”
字条被汗水浸透,但“换”字依稀可辨。
沈兰璋抬头,恰见那株西府海棠簌簌摇落花瓣,在她脚边拼出个“毒”字。
檐角铜铃无风自响,她捏紧齿轮。
——这场戏,才刚刚开场。
药香杀机
沈兰璋攥着那张被汗水浸透的字条,站在菀青的闺房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门缝里渗出的药味不对——本该清苦的汤药里混着一丝甜腥,像是腐烂的杏子被强行裹进蜜糖里。她推门的瞬间,两个煎药的婆子慌慌张张地退开,药吊子里浮着一层可疑的油花。
“四姑娘的药,是谁经手的?”
Ⅰ.药渣里的秘密
菀青蜷缩在锦被里,脸色灰白如纸,嘴角还挂着未擦净的血沫。床边小几上摆着喝剩的药碗,碗底沉着几片萝卜干,边缘发黑,明显是煮过的。
沈兰璋用银簪挑出药渣,在掌心碾开——
“人参呢?”
药方上明明写着“老参三钱”,可眼前这些分明是晒干的菜菔根!
李嬷嬷支吾着:“库房说近日参价飞涨……”
“飞涨?”她冷笑,突然抓起药吊子砸向熏笼,“砰”地一声,炭火炸开,满屋火星中她厉声道:“那这煎药用的紫砂吊子,足够买半斤山参了吧?”
Ⅱ.蒸馏的危机
沈兰璋翻出私藏的怀表齿轮,在铜盆里架起简易蒸馏装置。
“三姐姐……这是炼丹吗?”菀青气若游丝地问。
“是救命。”她将药汁倒入铜盆,齿轮卡在盆沿作冷凝器。
第一滴精华液落下时,窗纸外晃过人影。
“谁?!”
无人应答,只有一缕苦杏仁味从门缝飘入。她猛地推窗,正看见彩环的杏红裙角消失在转角。
Ⅲ.爆炸的陷阱
蒸馏到第三遍时,药汁突然沸腾异常。
“不对!”她扑倒菀青的瞬间,铜盆炸裂,滚烫的药液溅在床帐上,竟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有人换了强酸入药。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抓起湿润的药渣抹在菀青枕下,那里赫然藏着三根带血的银针。
“四妹妹别怕。”她贴着菀青耳畔低语,“你梦里说的‘人烛’,姐姐查定了。”
Ⅳ.裴明霄的试探
浓烟引来了巡夜的护院,也引来了不该出现的人。
裴明霄倚在月洞门边,手中把玩着个苦杏仁香囊:“沈府夜半走水,本官特来……查案。”
火光映亮他腰间佩玉——正是棋盘上缺失的那枚白玉子。
沈兰璋将药渣悄悄踩在脚下:“大人对闺阁汤药也有兴趣?”
“兴趣?”他轻笑,突然拈起她鬓角沾到的药汁,“沈姑娘可知,苦杏仁蒸制不当会变成……”
远处传来更鼓声,他俯身时气息拂过她耳垂:
“氰化物。”
锦衣夜行
子时的更鼓刚过,沈兰璋就听见了瓦片上的脚步声。
那声音极轻,像猫踏过积雪,但她现代做实验养成的敏锐听力还是捕捉到了——有人正从东厢房顶掠过,落脚点在书房方向。
裴明霄终于来了。
Ⅰ.香灰显形
沈兰璋早在黄昏就做了准备。
她在书房窗棂下铺了层薄香灰,此刻借着月光看去,灰上赫然印着几个清晰的靴印——云纹官靴,前掌外侧磨损严重。
“左撇子,惯用绣春刀。”她轻喃,指尖抚过纹路。这脚印比寻常男子小半寸,正是裴明霄那晚在回廊留下的尺寸。
书案上的《本草纲目》被翻到“苦杏仁”条目,页角折痕新鲜。她顺着痕迹往书架摸去,第三格暗榫松动——
“咔。”
暗格滑开,露出半卷泛黄的密档,封皮上“癸卯年科举案”五个朱砂字刺目如血。
Ⅱ.擦肩而过
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沈兰璋吹灭烛火闪到屏风后,听见衣袂破空声逼近。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投出来人修长的影子——那人腰间佩刀未出鞘,但刀鞘尖端沾着一点泥,正是她白日里在药圃特制的黏土。
他跟踪过她。
影子在书案前停顿,突然轻笑:“沈姑娘的夜香灰,比我们北镇抚司的显形粉还灵。”
她屏住呼吸,看着影子俯身,从案几毛笔筒里抽出她傍晚故意插反的狼毫——笔管中空处藏着半张药方残页。
“果然。”影子摩挲着残页边缘,“连撕痕都对得上……”
Ⅲ.刀佩遗玉
五更梆子响时,沈兰璋才敢现身。
书案上密档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块羊脂白玉佩,正是裴明霄腰间常挂的那枚。玉佩背面新刻了行小字:
“西跨院寅时”
她翻过玉佩,突然僵住——玉上天然血沁的纹路,竟与菀青咯血的手帕纹样一模一样!
Ⅳ.残页之谜
晨光熹微中,沈兰璋终于拼齐了药方残页。
被撕去的部分记载着禁忌:“苦杏仁蒸露,忌与朱砂同贮,犯之化剧毒”。页脚还有行褪色批注:
“癸卯年三月初六,沈府西跨院”
——那正是海棠树下石碑记载的日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