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的便利店,冷白光管在玻璃窗上投下惨白的光晕。林小满把最后两盒临期饭团塞进微波炉,转身时撞见收银台前的身影,整个人僵在原地。
墨色长发在肩头打着慵懒的卷,珍珠耳钉在暖黄灯光下泛着柔光。那个正在清点零钱的侧脸,分明是他们A大公认的钢琴女神苏晚晴。
"欢迎光临。"机械的问候卡在喉咙里。林小满看着少女猛然抬起的脸,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杏眼此刻盛满惊慌,像被猎人惊扰的鹿。
零钱罐"哐当"砸在地上,硬币滚过林小满的帆布鞋。苏晚晴后退半步撞到货架,柠檬味漱口水噼里啪啦往下掉。她今天没穿标志性的香奈儿套装,褪色的牛仔外套裹着单薄肩膀,袖口还沾着泡面汤汁。
"你..."林小满弯腰捡起一枚五百円硬币,金属表面的余温烫得指尖发麻。上周选修课上,教授刚播放过苏晚晴在金色大厅演奏的录像,黑白琴键上翻飞的手指戴着卡地亚钻戒。
此刻那双手正死死攥着围裙边缘,骨节发白。苏晚晴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美甲上的水钻在颤抖:"别说出去。"
薄荷香混着关东煮的烟火气扑面而来。林小满注意到她睫毛膏有些晕染,在眼下洇开淡淡的灰。身后微波炉"叮"地响起,咖喱香气在两人之间弥漫。
"时薪一千二。"苏晚晴突然开口,声音像绷紧的琴弦,"店长说周末可以加薪到一千五。"
玻璃门被夜风撞开,四月的樱花卷着雨丝扑进来。林小满看着黏在她发梢的樱瓣,想起三天前路过琴房时听到的对话。
"晚晴的礼服都是巴黎高定呢。""听说她爸爸是外交官,妈妈是歌剧演员?"
收银机吐出零钱的声音格外清脆。苏晚晴把找零递给外卖小哥,转身时围裙带子松垮垮垂在腰间。林小满鬼使神差地开口:"教我弹《月光》第三乐章,成交?"
货架阴影里,苏晚晴的肩膀细微地抖动。她转身从保温柜取出两串鸡肉丸,滚烫的酱汁滴在虎口,红得像要渗血。
"明晚八点,琴房B座。"她将食物塞进林小满手里,指尖冰凉,"敢告诉别人,你就死定了。"
次日晚七点五十分,林小满攥着琴谱站在B座琴房外。走廊尽头的落地窗映着紫藤花架,暮色给三角钢琴镀上鎏金边。苏晚晴正在调试节拍器,珍珠发卡将碎发别在耳后,露出天鹅般的颈线。
"迟到了三分钟。"她没抬头,琴凳却往右挪了半寸。林小满看着谱架上《月光》的复杂指法,突然意识到这个交易可能是个错误。
"左手跨度不够。"苏晚晴突然拍开他按在琴键上的手,"手腕要像托着天鹅的脖颈。"她俯身示范时,乌发扫过林小满的手背,带着橙花香气。
八点十五分,隔壁琴房传来《钟》的华丽旋律。苏晚晴猛地合上琴盖,震得谱架哗啦作响。"明天再来。"她抓起香奈儿手包就要走。
"你在便利店打工的事..."林小满话没说完,苏晚晴已经旋开门锁。走廊灯光漏进来,她侧脸的轮廓在颤抖:"想要更多把柄?下周三乐团排练,给我送便当。"
周三中午,林小满抱着保温盒站在音乐厅后台。透过猩红帷幕,他看见苏晚晴正在调试小提琴手的音准。墨绿丝绒礼服衬得她肤白胜雪,钻石项链在锁骨间闪烁。
"晚晴的便当?"指挥系学长凑过来掀开盒盖,"哇,玉子烧摆成心形呢。"哄笑声中,苏晚晴夺过便当冲进休息室。门缝里漏出她带着哭腔的怒吼:"谁准你放胡萝卜了!"
林小满摸着口袋里便利店收据——这份便当花掉他三天兼职费。突然门开了,苏晚晴将空饭盒拍在他胸口,眼角还泛着红:"明天开始,每天给我带早餐。"
月光从高窗斜斜切进来,在她鼻梁投下脆弱的阴影。林小满想起昨夜便利店监控里,苏晚晴蹲在货架间整理泡面的身影。那时她的围裙口袋里露出半张医疗单,隐约看见"住院费"三个字。
"要菠萝包还是饭团?"他故意问。苏晚晴瞪了他一眼,裙摆扫过他的运动鞋:"法式可颂,现磨拿铁,糖浆要..."
窗外惊起一群白鸽,扑棱棱的振翅声盖住她最后的尾音。林小满看着少女泛红的耳尖,突然觉得那串苛刻的要求里,藏着某种小心翼翼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