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一块沉甸甸的黑色绸缎,悄然覆盖了整座城市,唯有方家山顶别墅灯火辉煌,宛如一颗夺目的明珠,将半个山体映照得亮如白昼。十五岁的方雨薇身着一袭量身定制的白色晚礼服,站在旋转楼梯顶端,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裙摆上晶莹剔透的水晶装饰。楼下大厅里,政商名流们衣香鬓影,酒杯轻碰间,欢声笑语交织回荡,香槟塔在璀璨的枝形吊灯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晕,仿若一座梦幻的水晶宫殿。
“雨薇,别愣在那儿,快下来。”二十岁的姐姐方琴身着湖蓝色礼服,身姿婀娜,恰似一朵盛开的蓝莲花,在楼梯口向她招手,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方雨薇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这场十五岁的成人礼晚宴,依照方家习俗,父亲方振南为此邀请了半个商界的知名人物。她目光在大厅中扫视,看到父亲正与几位董事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尽显自信与威严;母亲则像一只优雅的白天鹅,周旋于贵妇人群中,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不经意间,方雨薇在人群里捕捉到路凌云的身影,他身姿笔挺,气质冷峻,正与父亲眼神交汇,两人看似随意地点头示意,却隐隐流露出一丝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姐姐,我紧张。”方雨薇凑到方琴耳边,小声说道,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怯意。这是她首次面对如此盛大的场面,内心的不安如潮水般翻涌。
方琴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咱们方家二小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记得时刻保持微笑就好。”看着一向有主见的妹妹在这种场合下的羞涩模样,方琴觉得既可爱又心疼。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管家神色慌张,脚步匆匆地走到方振南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方雨薇清楚地看到,父亲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紧接着,父亲向宾客们歉意地笑笑,拉着母亲快步离开了大厅。
直到午夜,宾客散尽,父母都没有再出现。
“大小姐,二小姐,你们先休息吧。”管家面色凝重,声音低沉地说道,“先生和夫人有急事外出,让你们不用等他们。”
次日清晨,阳光如金色的丝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方雨薇的脸上。她被一阵急促刺耳的门铃声惊醒,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披上外套,趿拉着拖鞋,迷迷糊糊地下楼。
当她走进客厅,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清醒,整个人僵在楼梯上。为首的男人理着寸头,脖颈处一道狰狞的刀疤如扭曲的蜈蚣蜿蜒盘踞,他作为地下钱庄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的打手,此刻正带着十几个手下,将客厅堵得水泄不通。他们一个个面色不善,嘴里骂骂咧咧,污言秽语不堪入耳。而姐姐方琴站在他们面前,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尽管身体在微微颤抖,但脊梁却挺得笔直,正据理力争地与这些人争辩。
“方振南卷走了项目所有资金!今天要么还钱,要么用这房子抵债!”为首的男人一脸凶相,恶狠狠地将一沓厚厚的文件狠狠摔在茶几上,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玻璃茶几瞬间裂开,如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
方雨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动弹不得,头顶的水晶吊灯依旧散发着耀眼光芒,此刻却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的目光紧紧落在姐姐单薄的背影上,心中充满了担忧与恐惧。
“给我三天时间。”方琴的声音出奇地冷静,没有一丝慌乱,眼神坚定地直视着对方,“我父亲不会就这样消失,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那些男人显然对这个回答极为不满,他们变本加厉地叫嚣着,言语中充满了威胁。但方琴始终不为所动,紧紧咬着嘴唇,坚守着自己的立场,一步也不肯退让。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男人们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方雨薇这才回过神来,快步跑到姐姐身边,声音颤抖地问道:“琴姐,爸爸他……”
“别怕。”方琴紧紧抱住妹妹,试图给她传递力量,“有姐姐在。”
三天后,她们被赶出别墅。方雨薇只来得及抓起书包和一只旧泰迪熊。这只泰迪熊是她五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陪伴了她无数个日夜,如今绒毛已经磨损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却承载着她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方琴大学同学的空置公寓成了她们暂时的避难所。狭小的公寓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潮湿霉味,墙角结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方雨薇每次翻身,沙发床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她们的窘迫与无奈。深夜,方雨薇蜷缩在沙发床上,听着姐姐在浴室里压抑的哭泣声,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知道,那个曾经为她遮风挡雨的姐姐,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压力。
天亮后,方琴换上便利店的工作服,将最后一点现金塞进方雨薇手里:“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记住,放学直接回来,别跟任何人说我们住在这里。”
方雨薇抓住姐姐的手腕,坚定地说:“我也去打工!”
“胡闹!”方琴罕见地发了火,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期望,“你的任务是读书!就算方家倒了,你的未来也不能被毁掉!”
接下来的三个月,方琴同时打着三份工,整个人瘦了一圈,原本圆润的脸颊变得憔悴不堪。方雨薇偷偷去餐厅应聘服务员,有一天,她正在餐厅里忙碌时,被前来吃饭的姐姐当场抓住。餐厅里的顾客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窃窃私语。方琴又羞又气,眼眶泛红,她强拉着方雨薇走出餐厅,一路上数落着妹妹的不懂事,声音里带着无奈与自责。那天晚上,方琴像个无助的孩子般痛哭流涕,而方雨薇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她们头顶的天空已经彻底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