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容捏着染血的帕子倚在窗边,药庐的琉璃瓦映着北漠苍青的天。昨夜谢无咎那句话还在耳畔灼烧,腕间血藤镯却比他的试探更滚烫。
"姑娘该换药了。"老医仙捧着青玉钵进来,褐色的药汁里沉着几粒朱砂。萧令容忽然按住老人枯枝般的手:"用寒水石替代龙脑香,再加三钱孔雀胆——您说是也不是?"
药钵陡然倾斜,溅出的液体在青砖上蚀出小孔。
"你怎知碎魂香的改良方?"老人浑浊的眼珠迸出精光,"这方子老朽上月才从……"
檐角铁马骤响,萧令容旋身将药柜第三格的苦杏仁罐扫落。罐底滚出的银铃铛撞上青铜药炉,发出清越颤音。
"卫昭将军的召魂铃,"她足尖挑起铃铛,"三年前就该随葬皇陵的物件,怎么在您这儿?
铃舌内侧的隼目纹闪过血光,老医仙突然暴起锁她咽喉。萧令容不退反进,将腕间血藤镯贴上他掌心:"您可听过萧氏皇族的噬心蛊?"
老人枯瘦的手掌瞬间浮出青紫脉络,药杵当啷落地:"你果然是卫家余孽!"
"错了。"她碾碎朱砂洒向窗外,"我是来送您与故主团聚的。"
十丈外的马厩突然惊嘶,两匹战马眼瞳赤红冲来。萧令容早将致幻药粉抹在草料槽边,此刻马蹄正踏碎她预先埋好的陶罐——那是谢无咎暗探的联络信物。
混乱中她闪入密室,陨铁簪挑开墙上的《药师问诊图》。夹层里那件金丝软甲刺痛双目——这是卫昭及冠时她亲手所赠,甲胄心口处还留着弩箭贯穿的裂痕。
"阿姐快走!"梁上突然翻下个灰衣少年,正是昨日见过的卫家军斥候。他手中虎符与软甲裂痕完美契合,机关转动声里,暗格里滑出半卷《璇玑棋谱》。
"东南角缺了三页。"萧令容抚过撕痕轻笑,"原来谢督军也爱做这剪裁功夫。"
少年突然挥刀劈来,刀刃却在触及她脖颈时转向,削落自己半截衣袖。臂上奴隶烙印正渗出金粉——与她在谢无咎身上见过的脱色痕迹如出一辙。
"您果然识破我的双面印。"少年单膝跪地,"第七营全员听候差遣。"
萧令容踏入前厅时,谢无咎正在煮雪水茶。紫砂壶嘴蒸腾的雾气里,她将《璇玑棋谱》残卷投入炉火。
"督军可知这茶该配苦杏仁?"她拈起案上果盘里的杏核,"就像您每月初七要服的镇痛散。"
谢无咎握壶的手背暴起青筋,滚水浇在炉火上激起白烟。烟雾扭曲成南胤皇宫的轮廓时,萧令容突然将杏核按在棋盘天元位。
"三日后北漠王庭夜宴,"她指尖划过棋盘星位,"我要坐您身侧首席。"
一枚黑子破窗而入,钉在棋盘正中央。窗外传来萧玉璃贴身侍女的冷笑:"公主请谢督军共赏《寒食帖》真迹。"
萧令容在库房找到那卷字帖时,鼻尖忽然发酸。前世她为谢无咎临摹的《寒食帖》被萧玉璃当众烧毁,如今真迹边缘焦痕竟与自己当初的仿作分毫不差。
"姑娘小心!侍女的惊呼声里,字帖突然自燃。萧令容不退反进,将燃烧的卷轴掷向青铜药炉。火焰触到炉内残渣的刹那,爆出七色烟雾。
"碎魂香遇火生幻的滋味可好?"她看着瘫软在地的侍女,"回去告诉你主子,烧过的戏本子不必再演。"
烟雾散去时,谢无咎立在门边抚掌:"萧姑娘这手偷梁换柱,倒比卫昭的火攻更妙。"
她将灰烬里的金箔残片收入袖中——那是《寒食帖》里夹带的铁矿密文,此刻正映出他眼底来不及收敛的震动。
子夜更漏响过三声,萧令容在铜镜前描摹蜡黄面皮。血藤镯突然剧烈震颤,镜面浮出细密水珠,渐渐凝成两行血字。
院外传来金戈碰撞声,她将陨铁簪插入发髻。推开门的瞬间,十八盏灯笼同时亮起,映出萧玉璃猩红的眼。
"本宫丢了个会易容的奴婢,"鸾驾珠帘后伸出涂满丹蔻的手,"谢督军可愿行个方便?"
萧令容忽然摘下发簪划破掌心,将血珠弹向萧玉璃腕间的芙蓉镯。玉石开裂的脆响里,她含笑开口:
"姐姐可知这镯子原本是双生对镯?另一只……"
她撩起衣袖,血藤纹路正化作凤凰展翅,"在我出生时便烙在骨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