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排的保温杯总在课间操时间升起袅袅白雾。
我数着江语舟仰头喝水的次数,喉结滚动的频率和窗外梧桐叶摇晃的节奏奇妙同步。今天他换了深蓝色杯套,边角磨损的毛边和我上周在失物招领处偷藏的杯套完全吻合。
"苏夏。"
他突然转身,保温杯口蒸腾的热气扑在我摊开的英语书上。我慌忙用校服袖口去擦凝结的水珠,却瞥见杯壁内侧刻着歪歪扭扭的小月亮——和我铅笔盒里那块橡皮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数学老师敲黑板的声音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同学。我偷偷把保温杯的倒影画在草稿纸上,笔尖勾勒的弧度突然被他的影子覆盖。江语舟的左手越过课桌缝隙,指尖点在三角函数图像的最高点:"这里应该用余弦定理。"
他袖口蹭到的蓝墨水在我手背晕开,和昨天他在物理试卷上的批注颜色一模一样。
课间操的广播盖不住保温杯拧盖的轻响。我数着他喝水时滚动的喉结,发现每咽七次就会用拇指摩挲杯身的凹痕。阳光穿过玻璃窗,在课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那形状竟与我上周偷拍的操场树影完全重合。
暴雨突至的傍晚,我抱着作业本冲进教学楼。江语舟的保温杯孤零零立在走廊窗台,杯口还沾着半片薄荷叶。鬼使神差地凑近杯沿,柠檬蜂蜜水的甜香混着他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当我意识到自己正以和他相同的角度触碰杯口时,身后突然传来球鞋摩擦地板的声响。
"要喝吗?"
他湿漉漉的刘海还在滴水,灰色卫衣紧贴着少年单薄的肩胛骨。我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杯盖,虎口处被热水烫出的红痕,和上周我在食堂端汤时留下的印记形状相同。保温杯递过来的瞬间,走廊的声控灯忽然熄灭,我们的影子在闪电中融成一团模糊的墨渍。
操场跑道边的梧桐树飘落第七片金叶时,我蹲在起跑线后调整钉鞋。江语舟作为学生会检查员蹲下身,胸前的金属工作牌擦过我发烫的耳垂。他指尖划过我背后的号码布,医用别针的凉意刺得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鞋带松了。"
他忽然单膝点地,修长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鞋带间。我低头看见他后颈晒出的浅粉色分界线,和上周在游泳馆更衣室门口瞥见的水痕形状相同。他腕间的红绳突然松开,檀木珠滚进我钉鞋的缝隙,带着体温的珠子硌着脚心发烫。
发令枪炸响的瞬间,看台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我数着塑胶跑道上的白线,突然听见混在喧嚣中的清冽嗓音。江语舟举着单反相机掠过内道草坪,镜头反光晃过我眼睛的刹那,他挽起的裤脚露出脚踝处的创可贴——正是昨天我塞进他储物柜的那枚。终点线彩带缠上手腕时,我踉跄着跌进薄荷味的怀抱。江语舟扶住我的瞬间,金牌滑进他卫衣口袋。他锁骨处沾着的星形亮片在阳光下闪烁,和昨天美术课我撒在胶水画上的装饰物如出一辙。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我校服领口,晕染出深灰色的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