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语舟弯腰捡起手机时,后颈的汗珠顺着脊椎滑进衣领。我闻到他身上飘来的柠檬香皂味,和今天早上男生宿舍晾衣绳上那块淡黄色肥皂的气息别无二致。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住我,黑色T恤下摆扫过我的膝盖,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
“音准偏了。”
他突然按下中央C键,震得我藏在琴谱后的物理笔记簌簌作响。摊开的书页间夹着张偷拍的侧脸照,晨光给他的轮廓镀了层金边。我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琴键上游走,突然发现小指关节有道月牙形的旧疤——和上周我在旧课桌刻下的爱心缺口形状完全吻合。
走廊传来值日生的嬉笑声,我伸手去挡正在录音的手机。江语舟却忽然哼起《致爱丽丝》,正是我昨夜戴着耳机单曲循环的版本。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他睫毛上切出细碎的金箔,我看见琴谱夹层露出半张泛黄的纸——那分明是我上周在失物招领处偷藏的匿名信草稿。
“要试试吗?”
他往右挪了半寸,琴凳残留的体温透过校裤布料灼烧我的皮肤。我颤抖的指尖刚碰到升Fa键,整排琴键突然流泻出完整的旋律——那正是我偷偷写在日记本里的暗恋曲调。他的右手虚虚环住我的手腕,薄荷味的气息喷在耳后:“这里要轻一点。”
下课铃响起时,我的后背已经汗湿一片。江语舟起身时带翻琴凳,藏在下面的铁盒哐当落地。七颗蜜桃汽水的易拉环散落出来,每个内侧都标着从1到7的数字,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冷光。
烘干机滚筒转动的轰鸣声像远处闷雷。我蹲在磨砂玻璃门前,数着江语舟的灰色卫衣在热浪中翻卷的次数。第七圈时他突然弯腰,后腰露出一截黑色耳机线,缠绕的弧度和我上周在操场捡到的那根一模一样。
洗衣粉的薰衣草香混着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我攥着从失物招领处偷拿的备用纽扣——上周值日时在他课桌下捡到的校服扣子,此刻正在掌心硌出月牙形的红印。烘干机突然发出刺耳的提示音,江语舟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开我的刘海。
“要帮忙吗?”
他的声音裹着松木香,我抬头时正对上他滚动的喉结。运动裤抽绳末端的蓝色墨水渍,和昨天他在物理试卷上批注的颜色如出一辙。我的白衬衫与他的卫衣纠缠着滚出烘干机,棉质布料摩擦发出暧昧的窸窣声。
江语舟拎起卫衣时,领口内侧的“ZX”缩写在灯光下忽隐忽现——那正是我上周弄丢的围巾标记。他腕间的红绳突然断裂,檀木珠滚进我帆布鞋的缝隙,带着体温的木珠贴着脚踝,烫出个小小的红痕。
“明天要下雨。”他望着窗外堆积的乌云说道,袖口蹭过我手背时留下道蓝墨水痕迹。那抹靛青的纹路,和昨天他借给前排女生的荧光笔颜色完全相同。我抱着留有他体温的卫衣,突然发现袖口沾着凝固的草莓酱——正是上周我不小心打翻在他课桌上的那瓶。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洗衣房的玻璃窗蒙上白雾。江语舟的指尖在窗上画了个月亮,水珠顺着弧线滚落,和我上周在图书馆《月亮与六便士》扉页上留下的泪痕形状重合。他的灰色卫衣在烘干机里缓缓转动,像团被困在琥珀里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