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数千铁骑裹挟着风雨,气势汹汹地踏入青州城。
沉重的马蹄声宛如闷雷,瞬间打破了青州城的宁静,惊醒了酣眠的百姓。
城中各处,星星点点的灯火陆续亮起,百姓们小心翼翼地从家中探出头来,脸上满是担忧,窃窃私语着。
青州城的世家大族林家,家主林鹤亭身着锦袍,神色凝重地站在自家府邸门口,眉头紧蹙。
此前,郡守连夜出城的消息便已传入他耳中,能让郡守如此兴师动众迎接之人,身份必定尊贵非凡。
虽说如今青州城明面上由郡守周行远掌管,可城中诸多事务,实则由林家暗中把控。
此刻,林鹤亭还未得知皇城沦陷的消息,可乱世的阴霾已然隐隐笼罩。
他在心中暗自揣度,这些突然降临的“贵客”,究竟会给林家带来怎样的变数?是否会打破青州城现有的微妙格局?
念及此处,他目光陡然一凛,迅速转身,对着身后垂手而立的管家沉声说道:“速去召集族中长老,到议事厅议事!”
管家领命,脚步匆匆地离去。
郡守府的客房内,气氛凝重。
郎中的手指正搭在虞昭宁的腕上。
片刻后,他抬起头,语气忧虑:“殿下身上虽是皮外伤,但风寒入体,加之精力严重损耗,这病来势汹汹,颇为棘手。”
众人听闻,脸上纷纷露出焦急之色。
太子虞义昌更是手足无措,在床边来回踱步,眼眶泛红。
他满心自责,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都怪我,若不是阿姐为了救我,又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太子妃沈清婉虽同样心急如焚,但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有条不紊地吩咐下人:“快,去熬一碗姜汤,再准备热水给公主擦拭身子。郡守大人,烦请您将城中最好的药材都寻来,无论价格多少,太子府一概照付!另外,公主畏寒,速取些炭火来!”
周行远微微皱眉,面露难色:“药材倒还好办,只是这炭火,府中所剩不多了。”
沈清婉闻言,柳眉微竖,语气急切:“青州城这么多人,便是挨家挨户凑,也能凑出足够的炭火,郡守莫非是不愿帮忙?”
周行远连忙摆手,解释道:“殿下误会了,并非老臣不愿,实乃这几年灾荒不断,百姓连温饱都成问题,哪有余钱购置炭火,能有柴火取暖便算不错了。”
沈清婉还欲再说,却被虞义昌抬手拦住:“清婉,百姓本就艰难,莫要再惊扰他们了。”沈清婉咬了咬唇,眼中满是无奈。
一直沉默的魏霄站在一旁,剑眉微蹙,开口问道:“府中可还有木柴?”
周行远连忙应道:“老臣府中尚有不少木柴,只是还未劈砍……”
“无妨,我来。”魏霄言罢,转身大步往外走。
周行远见状,立刻安排下人引领魏霄前往后院。
魏霄率领将士们朝后院走去后院。
后院之中,魏霄拿起斧子,目光专注地盯着面前的木头。
他手臂高高扬起,斧刃带着呼呼风声落下,他的每一次劈砍,都精准而有力,木屑飞溅,好似雪花般飘散。
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浸湿了他的鬓发,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可他却浑然不觉。
不一会儿,后院的木头便被劈完,木柴整整齐齐地堆成了一座小山。
有了木柴,房间四处角落都生起了火,暖意渐渐弥漫开来,驱散了房间里的寒意。
虞昭宁依旧昏迷不醒,侍女侍奉她喝下汤药,她的脸色渐渐有了些许血色,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
众人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太子妃沈清婉有孕在身,行动多有不便。
太子虞义昌心疼妻子,轻声说道:“清婉,你先回房休息吧,这里有我守着。阿姐为了我受了这么多苦,我定要守在她身边。”
沈清婉犹豫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离开。
魏霄走上前,神色平静,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我也留下,我在外间守着。”
虞义昌听闻,心中不禁暗自思忖:“他曾听闻魏霄对父皇赐下的婚事并不情愿,可如今看他这般举动,莫不是在这一路的患难与共中,已对阿姐暗生情愫?”
如此想着,太子微微点头,同意了魏霄的请求。
魏霄吩咐侍女拉起纱幔,将内室与外室隔开。
他和太子在外室守夜,太子随手拿着本书翻看,试图借此平复内心的不安。而魏霄则摊开行军图,仔细研究着,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行军图上的线条,眼神却有些游离。
两人各怀心事,无心手头之事。
虞义昌的视线时不时地飘向魏霄。
魏霄本想装作不知,但又心中烦闷,索性抬起头来,直言:“太子殿下,您有何事?”
太子犹豫了片刻,终是开口:“魏将军,此前父皇曾赐婚于你和阿姐,不知你对这婚事有何想法?”
虞义昌暗自思忖,他此前虽和魏霄没有多少接触,但今日见他言行,倒是与阿姐颇为相配。如今皇城变故,他身为太子自身难保,若将军能照顾阿姐,他也能放心些。
魏霄闻言,神色一凛。
他本欲立刻拒绝,毕竟他一心向往边境,渴望征战沙场,成为驸马便意味着被困皇室,兵权被收,儿女私情于他而言,本是无足轻重。
可话到嘴边,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虞昭宁躺在他怀中虚弱的模样,那拒绝的话语竟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沉默片刻,鬼使神差地问道:“太子殿下,可知公主对此事的想法?”
太子微微一愣,思索片刻后说道:“魏将军,您或许不知,阿姐曾有一次贪玩,扮作宫女去摘宫墙外的花枝。她当时不慎跌落,是您路过将她救起。当时您匆匆离去,或许并未在意,可阿姐却一直记着您。”
魏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多年前确实在宫中救过一个翻墙时从墙头跌落的小宫女,他当时还甚是奇怪,怎会有宫女如此胆大包天,原来那竟是公主。
太子说的隐晦,但魏霄却也听懂了他言下之意。
原来公主,竟是对这门婚事有意……
一种异样的情绪在魏霄心底悄然滋生。
虞义昌见魏霄陷入沉思,又追问道:“那魏将军,如今您对赐婚一事究竟作何打算?”
魏霄正心烦意乱,不知如何作答,内室传来两声咳嗽。紧接着,侍女惊喜地喊道:“太子殿下,公主醒了!”
虞义昌急忙起身,快步冲进内室。
只见虞昭宁缓缓睁开双眼,虚弱地吐出一个字:“水……”
虞义昌连忙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阿姐,喂她喝下。
看着阿姐的脸色好了许多,烧也退了不少,虞义昌心中满是欢喜。
“我在呢,阿姐,别怕。”
“你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病就好了。”
魏霄站在外室,透过纱幔,看到虞昭宁苏醒,心中的担忧终于彻底放下。
他知道虞昭宁已然脱离危险,自己也该离开了。
于是,他对着内室微微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虞昭宁靠在床边,透过纱帐,朦胧中仿佛看见了魏霄巍峨的身影。
虞义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低声说道:“阿姐,你方才昏迷,魏霄将军一直在外间守着你。”
虞昭宁闻言,低低一笑。
这魏霄倒还真是个守信重诺之人,她才刚到青州,他这便迫不及待要为她当牛做马了?
那她可得好好想想,到底该如何驾驭魏霄这匹烈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