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台的烈焰舔舐夜空时，萧偃攥着那串染血的佛珠，在火海中看见十六岁的沈璃。她提着兔儿灯跑过冷宫残雪，石榴裙摆扫过枯井边缘，灯影晃着他蜷缩在尸堆里的眼。

"萧偃！"

清凌凌的呼唤穿透皮肉焦裂声，他猛地转身。沈璃立在冲天火光中，心口金簪泛起幽蓝，竟将烈焰隔在周身三尺之外。烧融的玄铁甲胄贴着血肉剥落，他踉跄着去抓她衣袖，却捞到满手星辉。

"陨星..."沈璃指尖轻点金簪，簪尾"偃"字裂开，露出里头银蓝的星铁碎屑，"三日前鹰嘴崖的流星雨，王爷当真以为是天灾？"

火舌突然扭曲成旋涡，将两人卷入地底。萧偃在坠落中看清周遭——这哪里是什么地宫，分明是蛊蛇的咽喉。嶙峋肉壁上嵌着无数琉璃盏，每盏都映着沈璃前世惨死的画面。

"别碰！"沈璃打落他伸向琉璃盏的手，星铁碎屑溅在肉壁上，顿时腐蚀出巨洞，"这些是噬心蛊的卵，碰一下就能让你看见最怕的事。"

萧偃望着最近那盏琉璃，里头赫然是他抱着沈璃残尸自焚的场景："郡主怎知，本王最怕的不是这个？"

地面突然塌陷，两人坠入血池。沈璃的金簪化作利刃劈开血浪，露出池底玉棺。棺中女子面容与她一般无二，心口插着柄镶星铁的匕首——正是沈璃生母的尸身。

"这才是真正的皇后。"沈璃将星铁按入棺椁凹槽，"当年被做成人蛊的，从来不是先太子妃。"

玉棺开启的刹那，整座朱雀台开始崩塌。萧偃接住飞出的密卷，泛黄的绢帛上画着沈璃后颈月牙疤——竟是漠北皇族的凤凰胎记。

"现在王爷懂了？"沈璃扯开他残破的衣襟，两人心口伤疤同时泛光，"十二年前漠北大火，被送进冷宫的根本不是沈家嫡女..."

地面轰然开裂，国师癫狂的笑声自深渊传来："好一对痴儿！用星铁破蛊阵，以血脉引天雷，可惜..."无数金线破土而出，缠住沈璃脚踝，"凤凰骨终究要归巢！"

萧偃挥剑斩断金线，却被缠住手腕。佛珠颗颗崩裂，刻着"璃"字的珠子滚入血池。沈璃突然咬破舌尖，将血抹在他眉间："萧偃，我要你活着看这江山易主。"

星铁金簪贯穿心口的瞬间，朱雀台废墟腾起银蓝烈焰。萧偃抱着逐渐冰冷的躯体，看见她袖中滑落的漠北兵符——背面刻着小小的"偃"字，正是他当年赠给救命恩人的信物。

"原来是你..."他贴着沈璃逐渐灰白的面颊，在火中笑出泪来，"那年雪地里给我递姜汤的小宫女..."

禁军的惊呼划破黎明，所有人看着镇北王抱着焦尸走出火海。他心口插着星铁簪，每一步都在青砖上烙下血印。赵景桓的龙椅在触及他目光的瞬间迸裂，露出里头盘踞的蛊蛇尸骸。

"这局棋，诸位可还满意？"萧偃将沈璃放在龙椅上，染血的指尖划过她后颈。月牙疤突然泛起金光，与玉玺残片上的凤纹严丝合缝。

百官战栗着目睹奇迹——焦黑的尸体褪去死皮，沈璃在晨光中睁开鎏金异瞳。她颈后展开烈焰凝成的凤翼，轻轻拂过萧偃心口，星铁簪化作齑粉，露出底下完好的肌肤。

"陛下万岁！"

第一个跪下的老臣声音发颤。沈璃却拾起地上半枚虎符，当众按进萧偃掌心："这江山，我要与你共焚。"

变故发生在刹那之间。萧偃突然夺过玉玺砸向地面，藏在其中的蛊王振翅欲飞，被他用星铁碎屑钉死在龙椅。沈璃旋身甩出袖中金线，缠住欲逃的国师脖颈："师父，当年教我识毒辨药时，可想过会被自己的弑心蛊反噬？"

金线收紧的瞬间，沈璃摸到后颈发烫的月牙疤。萧偃自背后拥住她，腕上新缠的佛珠挨着凤凰胎记："现在，郡主可愿听听臣的棋局？"

朝阳彻底跃出地平线时，沈璃在祭天鼎中看见自己的倒影。金线编织的龙袍下藏着漠北软甲，萧偃的玄铁剑悬在腰间，剑穗缠着他们各半截发丝。

"你早知我是漠北遗孤？"

"比郡主知道自己心意，早了十年。"

沈璃转身欲驳，却被他用星铁簪别住发髻。簪头新刻的并蒂莲下藏着极小字迹：死生同穴。

登基大典的礼炮响彻云霄时，沈璃在奏折堆里摸到支红梅。花苞间藏着玄铁盒，里头瓷瓶贴着"解"字——与当年东宫窗外的别无二致。她笑着将药倒入香炉，青烟凝成萧偃的身影，正提着兔儿灯立在冷宫枯井边。

"找到你了。"他对着虚空轻笑，灯影晃着井底蜷缩的男孩。沈璃隔着十年光阴握住那只手，在奏折上朱批：准奏。

窗外又开始落雪，就像故事开始时，她在大红盖头下嗅到的那场血雨。只是这一次，有人将暖炉塞进她掌心，连同半块虎符与一生热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