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月凌空那夜,刘云洬的指甲抠进了母后寝殿的沉香木地板。
她蜷在雕凤鎏金柜中,透过细缝看着父王的头颅滚落玉阶。母后的喉咙被弯刀割开时,血溅在三丈外的《百凰朝日图》上,金粉勾的凤凰翎羽浸在血泊里,像一团团溃烂的朱砂。
“藏好……活下去……”母后最后的唇语混着血沫,烫在她眼底。
柜门被玄铁靴踹开时,她咬破了舌尖。血腥味压住尖叫,却压不住额间朱砂凰纹的灼痛——那自幼被脂粉遮掩的印记,此刻正泛着诡异的赤金色。
“这还有个喘气的!”士兵扯着她的头发拖出柜子,铁甲刮过她裸露的脚踝,“公主?正好给弟兄们开开荤——”
寒光闪过。
说话的人突然捂着脖子倒下,喉间插着半截断裂的金步摇。
刘云洬攥着簪尾的手在抖。母后及笄时戴过的凤头簪,方才被她生生掰断。
“漂亮。”带笑的嗓音从殿外传来。
少年踏着满地血泊走来,玄色大氅上银线绣的饕餮纹随步浮动,似要吞噬残月的光。他弯腰拾起染血的半截金簪,指尖抚过她额间凰纹:“原来云昭国藏着这样的宝贝。”
楚煜的手比雪还冷。
他捏着刘云洬的下颌,将金簪尖抵在她颈侧:“知道朕为什么屠城吗?”
地牢的火把在他眼底跳成鬼火。她盯着他衣襟上的血玉扣——那是云昭皇陵才有的血髓玉。
“三年前,朕的母妃需要凤凰心头血入药。”簪尖刺破皮肤,“可你父王送来的是掺了毒的家奴血。”
刘云洬突然笑了。
笑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寒鸦。她猛地撞向金簪,却被楚煜掐着喉咙按在刑架上:“想死?云昭王族欠朕的,你得用一辈子还。”
锁链缠上手腕时,她嗅到他袖口溢出的烬罗香。
这种苍渊皇族秘制的迷香,能让人渐渐丧失神智。可楚煜不知道,血凰引觉醒的体质,正在她血脉里烧起反噬的火。
“张嘴。”他掐着她的颚骨灌入汤药,“这是锁魂引,从今往后,你离朕超不过百里。”
药汁滑过喉管的刹那,刘云洬的指甲陷进掌心。
她听见楚煜的心跳声——混着锁心蛊啃噬血肉的细响。
昭明殿的龙榻悬着千条玄铁链。
楚煜每夜命人添一条,说是要凑足云昭国亡魂的数量。今夜他将刘云洬摔在榻上时,铁链正巧缠住她的脚踝。
“猜猜这条是谁的?”他摩挲着铁链末端的鹰头扣,“你那个哭着求饶的表哥?还是宁死不降的丞相?”
刘云洬突然扯开衣襟。
雪白的肌肤上还留着白日的鞭痕,她却笑得像献祭的巫女:“陛下不妨再添一条——刻上您自己的名字如何?”
烬罗香在鎏金炉里爆出火星。
楚煜的瞳孔倏地收缩。锁心蛊在剧痛中苏醒,他却俯身咬住她肩胛:“朕的名字,该烙在这里。”
纱帐外风雪呼啸,帐内铁链铮鸣如鬼哭。刘云洬在剧痛中盯着梁上悬的青铜剑——那是楚煜及冠时斩了叔父的凶器。
指尖离剑柄还有三寸时,楚煜忽然攥住她的手腕按在枕上:“洬儿,弑君要刺这里。”他引着她的手指向自己心口,那里横亘着陈年箭疤,“当年你父王若再偏半寸……”
她猛地咬上他的喉结。
血腥味在唇齿间炸开,楚煜却低笑出声:“对,就这样恨朕。”
三更时分,刘云洬摸到了妆奁底层的乌头膏。
这是用耳坠买通浣衣婢女换来的。她对着铜镜将毒药抹在唇上,胭脂染得比额间凰纹更艳。
楚煜进殿时,正见她披着素纱抚琴。琴是母后的遗物,七根弦断了五根。
“陛下敢喝妾身斟的酒么?”她指尖拂过毒唇,将鸩酒推到他面前。
楚煜执杯的手很稳。酒液沾唇的刹那,殿外突然传来喧哗。
“报——云昭残部劫走了血玉矿!”
琉璃盏碎在地上。
楚煜掐着她的脖子提起:“你以为引开玄铁卫就能逃?”他眼底泛着锁心蛊发作的血丝,“来人!把血玉床抬上来!”
刘云洬的后背撞上冰冷玉面时,终于明白什么是炼狱。
血玉矿脉遇皇室血脉会发烫,此刻她身下的玉石泛起红光,如千万根烧红的针扎进骨髓。楚煜撕开她的襦裙,指腹碾过战栗的肌肤:“疼吗?这不及朕母妃当年半分!”
她在剧痛中瞥见镜中的自己——额间凰纹正在渗血,而楚煜心口的旧伤疤裂开了一道细缝
破晓时分,刘云洬在剧痛中苏醒。
楚煜倚在榻边睡着了,手中还攥着截断裂的锁链。晨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竟显出几分少年稚气。
她悄悄摸向枕下的金簪。
簪尖抵住他咽喉时,腕间锁魂印突然灼烧起来。楚煜在梦中蹙眉,无意识地呢喃:“母妃……儿臣疼……”
金簪当啷落地。
刘云洬怔怔地看着掌心——那里不知何时沾了他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