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霓虹灯牌浇成流动的颜料，我的电动车在积水中划开一道银色伤痕。后视镜里，快递箱上的防伪镭射标正在渗出血丝般的红光，像极了上周在义体诊所看到的神经血管造影。

"您已进入认知安全区。"头盔内置AI突然发出警报，全息导航地图上的新海市开始褪色。那些熟悉的摩天大楼溶解成像素块，露出底层锈红色的巨型管道——这是管理局划定的"真实视图"，专门给我们这些未植入灵能芯片的"裸机人"观看。

我关掉刺眼的警示框。后座快递箱突然剧烈震动，里面传出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这是今晚最后一件加急件，客户备注栏写着诡异的提示：【请勿直视收件人瞳孔】

十字路口的全息交警朝我比划停止手势，它胸口的编号不知何时变成了"404"。雨幕中漂浮着无数荧光水母，那是民用无人机在配送抗辐射药剂，它们伞盖下的机械触须正把广告单塞进每栋公寓的通风口。一张传单贴在我的面罩上，血红色大字在雨中晕染开来：

【认知清洁套餐特惠！消除错误记忆仅需299信用点】

手腕上的智能环突然高频震动，差点让我撞上路边的脑波充电桩。全息投影在雨幕中炸开猩红警告：[收件人确认：江临川。死亡状态：已注销。是否继续派送？]

我猛地捏住刹车。轮胎在湿滑的柏油路上打转，电动车后轮横扫过全息广告牌。蓝发虚拟偶像在半空中眨了眨眼，她的瞳孔突然裂开细密的代码纹路，脖颈以反关节角度扭转180度，用江临川的声音呢喃："他们正在重组你的时间线..."

广告牌轰然炸成蓝色数据流，露出后面爬满藤壶的混凝土墙面。这是认知滤网出现漏洞时的典型症状，上周给黑市商人送走私芯片时也遇到过类似情况——当时整条街道突然变成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录像带画质，穿中山装的电子幽灵在电话亭里重复拨号。

雨水顺着防护面罩的缝隙往里钻，我打开终端核对信息。寄件栏是一串不断跳变的乱码，收件地址却清晰得刺眼："新海市青藤中学旧校舍B栋203"。记忆像被电流击中的芯片突然过载，视网膜上自动播放三年前的新闻画面：

晨雾弥漫的清晨，江临川像片落叶般从203教室窗口飘落。他坠地时校服口袋里滑出只青铜罗盘，指针始终指向正在晨读的我。法医报告说他的脑机接口有高温熔毁痕迹，官方解释是违规改装导致过载。

旧校舍在雨夜里像头蛰伏的巨兽。围墙上贴着管理局的封条，泛黄的纸张上盖着"认知污染源"的黑色印章。我翻过锈蚀的栏杆时，防护手套被某种粘液腐蚀出蜂窝状孔洞，皮肤却没有灼烧感——这些物质只存在于认知滤网构建的虚拟层。

走廊的感应灯年久失修，每走一步，脚下腐朽的木质地板就发出类似骨骼碎裂的呻吟。墙壁上布满抓痕，仔细看会发现那些划痕组成连续的卦象：坎为水，艮为山，正是江临川坠楼那日星盘对应的困卦。

203室的门把手上缠着警戒线，鲜黄的塑料条在黑暗中泛着磷火般的幽光。当我掏出快递箱准备扫描虹膜时，突然发现封条处贴着张褪色的符纸——黄纸朱砂绘制的根本不是道家符咒，而是二进制代码转化成的甲骨文。

"您有新的行程提醒。"智能环突然发出甜美的女声，"凌晨1点17分，新海大桥发生第十一起跳江事件，死者随身物品中包含您的快递单号。"

我后背抵住潮湿的墙面，呼吸在面罩里凝成白雾。怀里的快递箱正在发烫，隔着防护服都能感觉到某种诡异的脉动，就像有颗不属于人类的心脏在跳动。当我用匕首划开密封条时，一股混合着檀香与铁锈味的黑烟涌了出来，烟雾中漂浮着细小的金色颗粒——这是顶级超能者死后才会产生的"灵骸灰烬"。

老式翻盖手机躺在层层符咒中央，暗红朱砂在黄表纸上勾勒出扭曲的图腾。那些纹路与我手臂上逐渐浮现的血管网络惊人相似，仿佛有人把我的DNA序列写成了镇魂咒。就在我触碰手机的瞬间，走廊尽头传来粘稠的水声，像是有巨型章鱼在凝胶中游动。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71:59:47]

鲜红的倒计时下方，我的脸正在监控画面中扭曲——这是新海大桥的监控视角。画面里的"我"翻过栏杆，黑色风衣在江风中猎猎作响，胸前闪烁着管理局特工的银色鹰徽。这个认知滤网制造的虚假身份正在覆盖现实，我的防护服袖口真的开始浮现金属光泽。

粘稠水声近在咫尺。

天花板突然滴落沥青状液体，在地面凝聚成江临川的模样。他校服上的血迹逆向流动，在领口处聚成二维码图案，扫描结果显示的是我的基因序列号。这个由认知污染生成的幻影张开嘴，喉咙里伸出布满吸盘的触手，尖端亮起手术刀般的寒光。

"认知偏差值突破临界点！"智能环的警报声与玻璃碎裂声同时炸响。我抱着快递箱撞开窗户，看到下方操场漂浮着十二盏引魂灯——每盏灯里都跳动着我的脑波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