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腥风卷着男童的尖笑扑面而来,我攥紧舱板的手背青筋暴起。那张与我幼时别无二致的脸上,左眼瞳孔泛着诡异的金芒——正是《天医策》里记载的"阴阳蛊体"特征。
"兄长不认得阿曜了?"男童腕间银铃轻响,苏姨娘的翡翠耳坠在幽暗中泛着冷光,"娘亲说,当年把你放进冰棺时,这铃铛沾的血还没干呢。"
绛衣女子突然掷出银梭,却在触及男童眉心时寸寸碎裂。他咯咯笑着露出尖牙,舌尖舔过银梭残片:"琅琊山的蚀骨砂?看来山主还没告诉姐姐..."他指尖忽地射出金线缠住女子脖颈,"你不过是三百号实验体。"
船底木板突然炸裂,涌出的不是河水,而是黏稠的金色蛊虫。我怀中药鼎剧烈震颤,《天医策》残页自行飞出,在蛊潮上方拼出北斗阵图。男童突然惨叫,金瞳渗出血泪:"你怎么会有娘亲的..."
"闭嘴!"我扯断他腕间银铃,铃芯掉出半枚玉蝉——正是青铜鼎中那些婴骸缺失的部分。记忆如毒针刺入脑海,五岁生辰那夜,苏姨娘抱着我跳入冰湖前,曾将这样的玉蝉塞进我口中。
暗河突然改道,乌篷船冲进溶洞。钟乳石上垂落的藤蔓竟是活物,蛇般缠住男童脚踝。他挣扎时撕开衣襟,心口七星纹泛着青黑——与我正在溃散的胎记形成镜像。
"小心水虺!"绛衣女子斩断袭来的藤蔓,她后颈七星纹已蔓延至耳后,"这些是涅槃殿用蛊虫喂大的..."
话音未落,船身猛地倾斜。溶洞深处游来条三丈长的黑影,鳞片间嵌满人面疮。当它昂起头颅时,我望见额间嵌着的青铜匣——正是太守府地穴遗失的镇龙印。
男童突然亢奋地尖叫:"阿爹!"他跃上虺首,人面疮纷纷睁开血目。虺身扭动间,露出腹部缝合的伤口,腐肉中隐约可见半具婴尸,手中攥着褪色的长命锁。
绛衣女子突然割破掌心,血滴在阴阳鱼玉佩上。鱼眼处的水晶棺碎片泛起幽光,映出虺腹婴尸的面容——竟与冰棺中自称我外祖母的女子七分相似。
"原来镇龙印是这么用的。"我夺过玉佩按向虺额,青铜匣应声弹开。匣内羊皮卷记载的永德元年秘事,令指尖发颤:太祖皇帝曾将双生子炼成阴阳虺,镇于龙脉七寸。
男童突然痛苦蜷缩,虺身人面疮齐齐泣血。溶洞顶部落下血雨,在船板汇成谶语:"双星现,虺睁目,七星陨。"怀中药鼎在此刻炸裂,鼎片割破手腕,溅出的血竟让蛊虫退避三舍。
"哥哥的血还是这么香。"男童舔舐着唇边血珠,金瞳完全化作血色,"当年娘亲剖开你心口取血时,我就该吞了那碗药..."
绛衣女子突然吹响骨笛,暗河尽头亮起星点火光。十艘赤马舟破浪而来,舟上武士皆戴青铜傩面,额间刻着琅琊图腾。为首的老者抛出锁链,链头鹰爪扣住虺身时,我认出那机关样式——与国公府密室暗器如出一辙。
"少山主,得罪了!"老者傩面突然裂开,露出的面容让我如坠冰窟。这道横贯左脸的刀疤,分明是五岁那年将我推入冰潭的玄甲卫!
虺尾横扫掀起巨浪,男童趁机扑向我心口。纠缠间,他尖牙咬破我溃散的七星纹,啜饮鲜血时发出餍足的叹息:"果然...哥哥才是真正的容器..."
绛衣女子突然从后心刺入银梭,男童惨叫中吐出团金雾。雾中浮现的景象令我窒息——永德三年冬夜,苏姨娘跪在冰棺前,将两个婴孩的腕脉用金线相连。棺中躺着个心口插金针的女子,容貌与如今的"苏姨娘"判若两人。
"看清楚!"女子扯开我衣襟,将玉佩按在渗血的牙印上。阴阳鱼急速旋转,溶洞石壁浮现出星图——三百年前的七星方位,正与此刻我身上溃散的胎记重合。
虺身突然爆裂,无数人面疮化作飞虫扑向赤马舟。老者傩面彻底碎裂,露出爬满蛊虫的面容:"少山主可知,国公爷每年送往琅琊山的童男女..."
他话音戛然而止,咽喉插着支金步摇。对岸岩壁上,水晶棺女子凌空而立,手中握着的正是冷宫金棺遗失的那支。她身后阴影里,上百具冰棺正顺流而下,棺盖透明处映出无数张我的脸。
"好孩子。"她轻笑着弹指,我腕间银铃突然收紧,"该回涅槃殿继承蛊母了。"
暗河突然断流,乌篷船坠入深渊。失重中,男童死死抱住我的腰,他心口青黑纹路正与我溃散的胎记交融。最后一瞥里,望见绛衣女子割开自己后颈,将整块七星纹皮肉抛向琅琊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