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死鸟漆黑的羽翼裹着雨滴撞进来，暗红鸟喙里衔着半片破碎的齿轮。林宴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机械义眼的散热管喷出白雾——这是他移植这只眼睛七年来，第一次看到活着的报死鸟。

“喀嗒。“

所有挂钟的指针同时停滞。雨滴悬停在橱窗破洞处，形成无数微型钟面。林宴伸手触碰最近的雨幕，水珠突然倒流回云层，十二幅挂钟的铜摆开始逆时针摆动，齿轮咬合声化作尖利的哭嚎。

门铃响了。

不是寻常的黄铜清音，而是教堂丧钟般的轰鸣。穿黑色长风衣的女人踏着血雨走进来，她的左轮枪管还在蒸腾青烟，机械义肢的液压管缠绕着新鲜脑浆。当她的军靴踩上满地玻璃渣时，那些碎片突然悬浮起来，拼凑成一面布满裂痕的镜面。

“我叫伊莉丝。“她将染血的怀表碎片拍在柜台，金属与桃花心木撞击的声响让所有挂钟为之战栗，“第七起钟摆案发生在三小时后的圣约翰教堂——以你现在修复的这块表为凶器。“

林宴的扳手突然刺穿怀表外壳。生锈的齿轮咬住他食指，暗红液体顺着螺纹爬上手臂。无数记忆残片涌入脑海：暴雨夜的教堂彩窗映着闪电青光，倒悬的青铜钟摆刺穿神父咽喉，穿牧师长袍的无面人正将怀表塞进死者空洞的眼眶...

“你能看见时间残影？“伊莉丝的枪管抵住他太阳穴，枪口刻着的逆十字纹路开始发烫，“三个目击者在精神崩溃前都说过同样的话——他们看到了倒走的时钟。“

墙上的挂钟同时指向XII，林宴的机械义眼迸发幽蓝电弧。表盘上的血迹突然凝聚成新的罗马数字——XIII。他听到自己脊椎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仿佛有台微型蒸汽机正在熔毁。

“不是倒走。“他的声音突然变成双重音调，“是有人在裁剪时间。“

伊莉丝的机械义肢突然暴起，五根钢指扣住林宴咽喉。她的虹膜泛起齿轮转动的虚影：“上周三下午两点十七分，你在黑市卖了条维多利亚时期的表链。“液压管加压的嗡鸣声中，她扯开风衣内衬——十二根染血的表链正悬挂在特制枪带上，“每个死者脖颈上都缠着这种链条。“

林宴的视野开始分裂。他同时看到此刻的伊莉丝，看到三天前黑市里戴兜帽的买家，还看到此刻古董店屋顶上倒悬着的十二具尸体。那些苍白的脚趾垂落在雨帘中，每具尸体的胸口都嵌着正在逆时针旋转的怀表。

“当第十二块表链...“他的喉骨在机械手指间咯咯作响，“...找到第十三个载体...“

爆炸声打断了谶语。

伊莉丝突然调转枪口向屋顶射击，银色子弹在时缓领域划出螺旋轨迹。林宴的机械义眼自动解体，晶状体齿轮重组为微型日晷投影。他看见子弹穿透三百六十个平行时空，每个弹道都指向自己不同的死法——被钟摆刺穿心脏、在蒸汽爆炸中碳化、遭齿轮绞成肉糜...

日晷阴影突然指向暴雨中的教堂尖顶。

最致命的弹道被折射向煤气灯，炽白的爆炸气浪掀翻整个柜台。在青铜零件如暴雨倾泻的瞬间，林宴抓住伊莉丝的手腕冲进地下工作室。暗门关闭的刹那，他们透过最后缝隙看见——十二具挂着怀表的尸体正整齐地站在雨中，为首者摘下礼帽露出没有五官的脸，怀表链子系着的正是林宴三天前卖给客人的古董表链。

“时间观测者不能介入历史。“

沙哑的声音从工作台阴影里传来。穿燕尾服的老人坐在他们方才逃离的位置，怀中的座钟里囚禁着十二只血色瞳孔。他的胡须是生锈的钟表弹簧，每根手指都连接着怀表链条。

“守钟人？“伊莉丝的枪口微微颤抖，“教会通缉令上说你在二十年前就...“

老人用链条轻敲座钟玻璃，里面的瞳孔同时收缩：“当你们修复第十三块怀表时，时之议会就找到了新的摆钟人。“他的身影开始雾化，与工作室里弥漫的蒸汽融为一体，“记住，齿轮咬住的不是时间，是观测者的视网膜。“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存放古董钟的橡木柜轰然倒塌，三百多块怀表同时发出尖啸。林宴的机械义眼不受控制地转向墙角的全身镜——镜中的他正将怀表塞进神父眼眶，而那个神父长着伊莉丝的脸。

“开始了。“守钟人的余音在齿轮碰撞声中消散，“永夜城的钟摆，要敲响第十三个殉道时刻了。“

伊莉丝突然按住太阳穴，她的机械义肢迸出电火花。当林宴转头望去时，发现她的虹膜变成了纯粹的镜面，映照出工作室里并不存在的第十三扇窗户——窗外倒悬的青铜巨钟正在滴落鲜血，钟摆上串着十二具穿着警服的尸体。

暴雨声里混入了齿轮转动的嗡鸣。林宴捡起地上半融化的怀表外壳，发现内侧刻着句褪色的箴言：“修复时间者，终将成为时间的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