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子路在月光下蜿蜒成银蛇,阿兹瑞尔的黑雾地毯吞噬了所有脚步声。
我的裙摆拂过雾气时,银河轨迹与暗纹藤蔓绞缠出细碎的星火。
"女巫小姐在数心跳?"阿兹瑞尔突然偏头,军装银扣擦过我裸露的肩头,"第三十七步就开始紧张?"
我望着远处舞会的琉璃穹顶冷笑,袖中冰晶却在掌心凝成更锋利的棱。方才在玫瑰迷宫发现的秘密像团灼热的荆棘,那些与血色咒印重叠的魔法纹路,此刻正在意识海里啃噬着理性。
黑雾突然掀起浪涌,阿尔伯特的金边斗篷刺破夜色。这位高级魔法师周身悬浮着三枚紫晶棱镜,折射出的光斑正巧落在我未愈的咬痕上。
"亲王殿下何时改行当护花使者了?"他指尖弹落一片玫瑰花瓣,花瓣在触及黑雾的瞬间燃成灰烬,"还是说......"阴鸷目光扫过我锁骨,"您对低级女巫的保质期特别宽容?"
阿兹瑞尔靴跟碾碎一粒石子,那声响竟似骨骼断裂。
我按住他即将抬起的手腕,冰刃沿着袖口滑进指缝时,月光石突然在腰间发出蜂鸣——是玛琳达在催促契约仪式。
"阿尔伯特先生对元素共振颇有研究?"我踏前半步,冰晶在裙撑上绽开霜花,"不如探讨下紫晶棱镜的折射夹角与元素损耗率的关系?"
高级魔法师的脸色比月光更惨白。他大概没料到初级女巫敢用《高阶元素几何》的课题挑衅,更没发现我正用冰刃在地面勾勒反向增幅阵——方才阿兹瑞尔碾碎的石子,此刻正渗出微量血族能量。
"低等生物也配谈论?"阿尔伯特挥动魔杖,棱镜在空中组成三角囚笼。
但他没注意到有片黑雾正渗入第三棱镜的瑕疵处,那是两小时前我在藏书室瞥见的锻造缺陷。我故意让冰刃发出轻颤,裙摆银河却悄然吞噬了对方布阵的月光能量。
当阿尔伯特念出禁锢咒语的刹那,突然有夜莺从黑雾中俯冲下来,精准地啄碎了中央棱镜的接合点。
紫晶碎片如雨坠落时,阿兹瑞尔的笑声裹着血腥气漫过来:"亲爱的,你偷养夜莺的癖好真可爱。"
我假装没听出他话里"偷"的调侃,任冰刃化成的蓝蝶停驻在阿尔伯特肩头。那只魔法生物正用磷粉复刻他胸前的协会徽章纹路——正是我破解魔法协会监视网急需的密匙。
"感谢您亲自演示棱镜的临界承压值。"我提起裙摆行礼,发间冰晶与月光石碰撞出编钟般的清响,"顺便提醒,您斗篷内衬的龙血墨水......"故意拖长的尾音里,黑雾突然卷起一阵裹着玫瑰香的风。
阿尔伯特慌忙按住翻飞的斗篷,但足够我看清内衬上未干的契约条款——那上面某个家族纹章与阿兹瑞尔军装银扣的咒文,分明是同源魔法阵的正逆形态。
夜雾深处传来伊克米摇铃的声音,契约仪式就要开场。
我转身时,阿兹瑞尔突然用佩剑挑起我腰间缎带,剑锋擦过月光石的刹那,三件信物在意识海掀起新的风暴。
那些投射出的荆棘王冠突然睁开十二只眼睛,每只瞳孔都映着阿尔伯特斗篷内不同的魔法阵图。
当我瞥见第七只眼里熟悉的星象排列,突然明白为何玛琳达非要选在血月夜签订契约——亲王军装银扣上的古老咒文,此刻正在我袖袋里与十二家族密卷发生共鸣。
冰蝶振翅的磷粉落在阿尔伯特颤抖的魔杖尖端,将他金线绣制的协会徽章映得像个笑话。
我抚平袖口被夜露浸湿的褶皱,任由意识海里翻涌的荆棘王冠将第七只眼睛里的星图拓印在视网膜上。
"去年《奥术学报》第三期,阿尔伯特先生发表的紫晶棱镜折射率修正公式......"我指尖掠过正在消散的冰蝶,磷粉在空中拼出立体几何符号,"似乎忽略了月相潮汐对元素介质的扰动系数?"
黑雾里传来伊克米压抑的闷笑,他端着银酒壶的指节因憋笑而泛白。
阿尔伯特的面皮涨成猪肝色,魔杖尖端爆开的火星烧焦了鬓角——这模样可比他那些装裱在协会长廊的画像生动多了。"你这种连元素亲和测试都通不过的......"
"您是指三年前的公开测试?"我截断他的咆哮,裙裾流转间故意露出脚踝处的暗纹。
那里缠绕的紫藤花封印正在月光下舒展叶片,每片叶脉都是阿兹瑞尔昨夜用佩剑刻下的反咒术式。
亲王突然用剑鞘轻叩我后腰,血腥气混着冷笑搔过耳垂:"需要我提醒这位阁下,紫藤花封印的持有者根本不需要参加亲和测试?"
阿尔伯特踉跄后退时撞翻了伊克米的托盘,血酿泼在他绣着金雀鸟的裤腿上。
侍从们举着烛台从廊柱后探出头,此起彼伏的嗤笑像毒蛇钻进高级魔法师的华服褶皱。
"够了!"阿尔伯特的魔杖炸开刺目白光,杖身浮现的古代符文却让我瞳孔骤缩——那分明是荆棘王冠第十二只眼睛里闪现的禁忌咒印。
阿兹瑞尔的披风突然裹住我半个身子,他佩剑出鞘的铮鸣惊飞了栖息在琉璃穹顶的夜鸦。我按住青筋暴起的手背,冰晶顺着他的银扣攀援成锁链。
意识海里悬浮的十二张星图突然开始重组,那些被玛琳达刻意打乱的契约条款在血月照耀下,正与阿尔伯特杖身的符文产生量子纠缠式的共振。
"您确定要在契约仪式前动用协会禁术?"我故意抬高声音,让每个词都裹着黑雾荡向回廊深处,"毕竟龙血墨水的时效性......"余光瞥见阿尔伯特慌忙去捂斗篷内衬的动作,嘴角勾起真正愉悦的弧度。
夜风送来玛琳达的鸢尾花香,契约钟声穿透雾气砸在每个人太阳穴上。
阿尔伯特眼中翻涌的杀意突然凝滞,他魔杖尖端垂落的星芒像被掐住喉咙的毒蛇,不情不愿地缩回宝石之中。
"我们后会有期,星澜小姐。"高级魔法师抚平斗篷的动作像在掐死猎物,转身时甩落的玫瑰花瓣却在触及地面的瞬间枯萎成灰烬。那些灰烬排列的轨迹,恰是我在藏书室见过的某种追踪咒起手式。
阿兹瑞尔突然将佩剑横在我眼前,剑身倒映的月光里游动着血丝般的纹路。
当我们踏上最后三级台阶时,我后颈突然泛起针扎似的刺痛——有人在用高阶观测术窥视这片区域,而琉璃穹顶折射的月光正在我裙摆上拼出残缺的星象图。
亲王军装的银扣突然开始发烫,那些镌刻着古老咒文的金属仿佛活过来般啃咬着我的肋骨。
玛琳达的契约铃音再次响起时,我假装踉跄扶住石柱,袖中冰刃趁机剐蹭下一片爬满咒文的青苔。
月光穿过石柱的裂隙,在阿兹瑞尔侧脸割出明暗交错的裂痕。
他佩剑垂落的阴影正巧覆盖我裙摆上的星象缺口,而远处舞池流淌的小提琴声里,混进了紫晶棱镜特有的共振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