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芽数着电车票根推开回春堂的雕花木门时,当归与艾草的气息像条温热的舌头舔上脸庞。他攥着兜里被汗水浸软的名片,看见白素衣正在给铜人像扎针,午后阳光穿过紫檀博古架,在她白大褂上洒下斑驳的阴阳鱼图案。
"迟到了十七分钟。"女子头也不抬,银针在铜人足三里穴震颤出蜂鸣,"把青铜器放在离位香案上。"
豆芽这才注意到诊室布局暗合九宫八卦。药柜上的青花瓷罐按二十八星宿排列,自动煎药机喷出的蒸汽在天花板凝成云图。他刚把青铜器放上朱砂绘制的巽卦方位,整座医馆突然响起编钟轰鸣。
"坎水离火,归位!"白素衣甩出五枚铜钱,钱币在空中组成悬空的五行阵。青铜器表面的饕餮纹活过来般蠕动,吐出三缕黑气撞在铜钱阵上,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豆芽倒退着撞上药柜,雪莲与冬虫夏草罐子叮当乱响。他看见黑气中浮现出无数痛苦人脸,那些面孔正被青铜器上的甲骨文吞噬。"这是战国殉葬者的怨魄,"白素衣指尖燃起幽蓝火焰,"你昨晚差点成了它们的宿主。"
诊室温度骤降,豆芽呼出的白气在空中结成冰花。黑气突然聚成鬼爪抓向他咽喉,白素衣的银针后发先至,针尾红绳缠住鬼爪的瞬间,她扯开白大褂露出内里绣满符咒的襦裙——那分明是件祝由科法衣。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法衣上的朱砂咒文逐一亮起,白素衣咬破中指在铜人眉心画符。豆芽看见铜人眼中射出金光,那些黑气遇到光束竟如雪遇沸油般消融。最后一丝怨气消散时,青铜器内壁的甲骨文已变成鎏金色。
"现在可以碰了。"白素衣将染血的银针浸入雄黄酒,酒液顿时沸腾如岩浆,"这是巫族祭器'噬魂鼎',能吸收方圆十里的阴煞之气——正适合你这种行走的招魂幡。"
豆芽摸着手背未愈的伤口,突然听见诊室深处传来电子仪器的滴答声。他这才发现屏风后藏着间现代化手术室,无影灯下躺着个浑身黑斑的老人,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正在剧烈波动。
"看着。"白素衣拽着他来到手术台前,掀开病人上衣露出紫黑的胸膛。豆芽看见老人皮肤下游走着蚯蚓状的凸起,那些凸起汇聚成鬼脸图案时,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警报。
白素衣从冷藏柜取出青玉盒,盒中冰雾里封着九根水晶针。"这是祝由十三科的'冰魄续魂针',每根都需在昆仑雪顶孕养甲子。"她手腕轻抖,水晶针依次刺入老人璇玑、膻中等要穴,针尾腾起的寒气凝成微型暴风雪。
豆芽发现自己能看见老人体内淤塞的经脉。黑气在冰针逼迫下聚向丹田,突然化作骷髅头咬向心脉。白素衣左手结药师印,右手从医药箱抽出把桃木手术刀,刀刃划过空气时带起梵唱声。
"破!"木刀刺入神阙穴的瞬间,骷髅头发出尖叫。黑血从针孔喷溅到无影灯上,竟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白素衣法衣上的符咒自动脱离布料,在空中结成金色牢笼将毒血困住。
老人胸膛的鬼脸开始融化,变成粘稠的沥青状物质。白素衣打开噬魂鼎盖,那些黑油仿佛受到召唤般流入鼎中。当最后一滴毒液消失时,鼎身饕餮纹闪过红光,豆芽听见鼎内传出满足的饱嗝声。
"这是南洋鬼面疮,现代医学称它为朊病毒变异体。"白素衣擦拭着水晶针,"那些黑袍人昨晚就是在培育这种邪物。"
诊室突然剧烈摇晃,药柜上的瓷罐迸裂,百年老参的须根像蜘蛛网般粘在天花板。豆芽扶住手术台,看见地面浮现出巨大的血色阵图——正是昨夜垃圾场出现的阴山道阵法。
"来得真快。"白素衣冷笑,法衣上的符咒自动组成环形防御。玻璃窗轰然炸裂,十二具贴着符纸的僵尸破窗而入,腐臭味瞬间盖过药香。豆芽发现这些僵尸关节处都钉着青铜钉,天灵盖插着试管状的玻璃器皿。
白素衣甩出手术刀钉住最先扑来的僵尸,桃木刃刺入尸鬼眉心时,玻璃器皿中的绿色液体突然沸腾。僵尸身体急速膨胀,在爆炸前被她用银针缝成个人肉粽子。"西方炼金术改造的荫尸,"她扯断三根白发结成结界,"看来阴山道找到新靠山了。"
豆芽抱着噬魂鼎缩在角落,看见鼎身甲骨文开始吸收尸毒。当某个僵尸利爪即将抓到他时,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挥出青铜器。鼎口爆发出的吸力将僵尸整个吞入,豆芽听见鼎内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别让它们靠近药圃!"白素衣的提醒晚了一步。某个僵尸撞开了后院的格栅门,月光下,豆芽看见满园发光的灵药:花瓣如水晶的九死还魂草、长着人脸的何首乌、根系会走动的雪山参王...
僵尸扑向一株通体碧绿的植物瞬间,地面突然窜出藤蔓将其绞杀。白素衣踏着禹步跃入院落,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青铜药杵。她将药杵插入土中,整片药圃的植物同时发出共鸣,声波震得剩余僵尸七窍流血。
当最后一具僵尸化作脓水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白素衣的法衣残破不堪,露出肩头狰狞的旧伤——那伤口形状竟与噬魂鼎的饕餮纹一模一样。
"这就是祝由十三科。"她拔出发髻间的玉簪,蘸着僵尸血在地上画出传送阵,"想学吗?"
豆芽刚要开口,手机突然响起。他听着电话那头的消息,手中噬魂鼎"咣当"落地——母亲病危了。